[續乾隆皇帝15 論國律讷親受誅戮 察隱情睐娘洗冤抑上一小節]說。他做那麼大官,追究株連起來,要引起新紛爭的。遏必隆公當年何等英雄,有這樣一個敗類孫子,想必也蒙羞含恨于地下——把他祖父的刀封了賜給他,令他自盡,張廣泅即著豐臺大營軍前正法。就這樣定了!”
在座的俱是千人遴萬人選粗管細管都篩過的頂尖兒人精,傅恒說得雖委婉,繞的只是一個彎子,皇帝任用讷並無過錯,是讷
自己“變”壞了,辜負了君恩祖德。這樣既打老鼠又不傷花瓶,已是人人聽得心裏欽敬,乾隆這一
置,將納
與文武百官平日往來撕擄清白,更見高出一籌,更是人人佩服得五
投地,當下參差不齊都在座上躬身頌聖。
讷的罪既定,兆惠和海蘭察的案子也就明朗。劉統勳道:“兆惠和海蘭察戰功卓著,身攜軍饷萬裏投主,忠忱之心可對日月。臣等退下去後即著兵刑二部撒去海捕文書。只是兆惠獄中之案、海蘭察德州之案,已經天下知聞,應議
分,伏請皇上聖裁。”
“千裏走單騎,這是朕的兩個關羽嘛!”乾隆議決了讷的案子,似乎輕松了些,撫著案上如意,略帶自嘲地一笑,說道:“他們從前隨班接見,朕其實還認不得。著高恒禮送海蘭察進京,朕單獨接見。你們可以告訴這二位,海蘭察與丁娥兒,兆惠和那個何雲兒,由朕來賜婚,朕要成全他們一段美姻緣。”
這有點近乎鼓兒詞折子戲裏的故事兒了。阿桂倒是滿有興致,紀昀卻覺得這般置透著欠莊重,因見傅恒微笑不語,劉統勳和嶽鍾麟置若罔聞,遂歎道:“可惜我軍是打了敗仗……兩位將軍是亡命而歸。不然,班師榮歸,天子賜婚,好生熱鬧一番,傳之天下後世,確是一段風流佳話呢!”一語提醒衆人,乾隆不禁一怔,笑道:“紀昀這是在谲谏呐!好,朕聽你的,你們去
辦這些事吧!”
“佃租太重,佃戶業主的人命官司愈來愈多了。”傅恒跟著一笑,轉入議政主題,歎道:“奴才查看了丁娥兒和何雲兒兩案,一個是主佃不合逃亡躲債,一個是抗租不繳被送入獄。兩個將軍偶然相遇,都是同一類案子,舉天下之大,可想而知。乾隆元年主子就有旨意,‘主佃相爭,以凡論’,佃戶只是租借業主田土耕種,並沒有主奴身分。現在業主拿著佃戶當奴才的,在在皆是,高萬清光天化日之下搶劫民女,即是一例。奴才以爲茲事
大,斷不可輕忽,應明诏天下,重申以凡論
的旨意,這是杜絕民變的大法。”阿桂深以爲然,接著傅恒話茬說道:“從來客大欺店,店大欺客。主佃也是一樣,都是良莠不齊善惡不等。業主強橫,就魚肉一方,佃戶強橫,抗租賴債欺侮業主的也盡有的——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朝廷應該兩頭按,按著業主減租,也要拿著些刁頑凶蠻的租戶作法,不能偏頗。”因見傅恒目視自己,料是哪句話失了口,便款款收住,疑思良久,才恍然大悟:原來不留神間,引用了《紅樓夢》裏林黛玉的話,不禁臉一紅。
乾隆卻不理會,笑道:“阿桂見得是!把雀兒牌桌上的話都搬到這裏了——你們擬旨意。”他頓了一下,目視劉統勳,問道:“江南應革的府縣官員共是多少名?”
“一百三十四員。”劉統勳答道。
“多少留任的?”
“十二員。”
“都是金鉷手裏任缺的?”
“回聖上,大部不是。但尹繼善參奏得十分結實,有理而且有據,革掉他們,江南人民額手相慶!”
乾隆沈默了,舉省府縣官員守清廉的不及十分之一。府縣以上的官員尚未清理,現放著兆惠身攜的黃金不翼而飛,隱隱透著省、道、司各衙門不可告人的貪贖情形,盡自已經心中有數,乾隆還是深感不安,傅恒最熟悉乾隆脾
心思,因款款說道:“主子,江南是天下第一富省,鹽務、漕務、海關、河務、塘務,
銀子淌河
,貪官自然多些。各省情形是不一樣的,請主子留意。”
“朕豈有不留意的?”乾隆冷笑一聲,“銀子多的多貪,銀子少的少貪,豈不令人心驚膽寒呢?!劉統勳寫信告訴劉墉,蕪湖、德州的差使辦得不壞,給他加刑部侍郎銜,不用回京謝恩,即赴江南,就從五百兩黃金著手,從總督到未入流,牽連到誰,有一個查一個。傅恒給高恒指令,德州一案高恒的折子很好,尉遲近賢皮忠臣已有旨鎖拿,叫他著力整頓鹽務,查漏補阙,不可怠忽——江西、河南、山西、陝西都有盜運官鹽的,江南更甚,挂著官鹽牌子販賣私鹽、鹽庫也有不少虧空,都要著落在他身上弄清白!”
鹽庫虧空不足爲奇,進出稱秤不一,運輸中途折耗,庫房漏雨,官定折耗不足補償,曆來如此。盜運官鹽便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官鹽比私鹽價高出一倍多,偷買出來再賣私鹽,世上哪有這樣的傻子?阿桂心思靈動,電光石火般閃過一個念頭:“這是官賣私鹽——天!那該是多大的案子?”他嗫嚅了一下,想說,見傅恒等人都沈靜不語,便咽了回去。劉統勳雙手把著椅背,坐得很直挺,看樣子也在緊張思索。許久,輕咳一聲說道:“臣請旨再去一趟江南,
自徹查兆惠軍饷這一案,還有‘一枝花’易瑛,在浙西浙北大湖一帶傳布邪教,這個禍根不除,皇上南巡安全容易出漏子。劉墉到底年輕不更事,臣放心不下他辦差!”
“有子如劉墉,你延清還不知足?”乾隆笑著說了一句,隨即斂去笑容,歎道:“尤明堂幾次上折子谏阻朕南巡。一是說萬乘之君不宜輕動;二是事繁冗,政務叢雜之時,不宜冶遊;三是怕花錢,迎駕送往擾民擾官。他說話梗直不隱,朕從來不罪他,因爲他的心地忠正。但兩江之地是
家財賦根本之地。一條揚子江,一條運河,還有黃淮堤防,朕身爲天下之主,焉能不加關心?就是江南的人文勝景,也應該看看……”
說到這裏,他打了個頓兒,江南“人文”其實是指那裏漢人聚集,又曾是前明故都,文士墨客荟萃之地,民間草萊之中懷念漢家冠裳製度的爲數不少。南巡,可以收攬民心,化解當初清軍入關嘉定三屠揚州十日的冤情。聖祖六次南巡,三谒明孝陵,接見勝遺老,其實說穿了就是“羁縻”二字。但眼前五個臣子有三個都是漢人,這一層不能捅破。因此,乾隆略帶詭谲地一笑,又道:“擾民擾官的事已屢有旨意,斷然不會有的。察勘民情疾苦,順帶觀賞江南魚米
鄉風調,朕看也到不了‘荒婬遊冶’那個地步兒。劉統勳既然要先下江南爲朕清理駐跸關防,也好。你也可在南京休養幾個月。查案的事還著劉墉多
辦些,你坐纛兒指點指點也就是了。”說罷便起身。
幾個臣子也忙起身施禮辭駕。乾隆陡地想到他們一退出去,立即就要封刀去殺讷,心裏不知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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