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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30 瘟高恒途窮計後事 曹鸨兒避禍出異域

第2小節
中國古代人物傳記作品

  [續乾隆皇帝30 瘟高恒途窮計後事 曹鸨兒避禍出異域上一小節]羽遍布兩江,各碼頭市肆都有她的人,現在抓人殺人,一時解釋不清,也會嚇退了別的捐銀迎駕的富紳——等到皇上接見之後,你再動手不遲。”劉墉含笑欠身,卻並不多話,仍舊只一個“是”字。

  高恒三魂若失七魄不全,夜夢遊魂似的出了督署衙門,秋雨涼風一激,神志才清醒了些。馱轎夫迎上來扶他上轎,一邊笑道:“老爺,這賊冷的風,又下這雨,穿夾袍都骨頭縫裏打顫兒。您怎麼傘也不打,把官帽揣在懷裏出來了?”高恒怔了一下,才想到臨出花廳時是尹繼善塞到自己懷裏的。怅然長歎一聲,上轎坐了,揭開轎窗說道:“到湖北村——曹寡婦機場東隔壁”。

  騾夫一聲吆喝,馱轎動了。秋雨斷魂天氣,街衙巷陌幾乎沒有行人,氈包納象眼的篷轎中暖洋洋的,一起一落悠然而行,只聽騾蹄踏在泥shui中撲喳撲喳單調的聲音,細雨如篩擊打著氈篷外蒙的油布時緊時慢,像是有人不停地撒沙子。高恒撫著那頂帽子,仿佛不認識似地端詳著它,白漿甯綢沿兒密嵌绛紅掐邊兒,朱砂般殷紅的絲纓散在起花珊瑚頂四周。珊瑚頂下的旋鈕只要輕輕一擰就能拔下來,去掉了紅纓,極像是《風雪山神廟》裏林沖的氈笠反扣了過來。平日上朝、會客、坐衙辦事見人,天天戴它,覺得太平常,毫不起眼,不如尋常的瓜皮緞帽氈帽六合一統帽戴上舒適,甚或不戴帽子,不穿這身錦ji補服,項挽長辮長袍布鞋更來得潇灑風流。

  但此刻看這頂戴,突然覺得它十分精巧耐看,像白玉盤鑲了紅暈,起花珊瑚也顯得那樣玲珑,絲纓像鍍了金、挂了琥珀漿似的帶著金屬光澤。他頭一次發現,這絲纓竟這樣柔軟適手……好像家裏那只宣德爐,天天燒香用它,看去毫不稀奇毫不金貴,不知哪個奴才偷了去,竟在心中一下子成了連城之寶。找遍了九城當鋪、古董店、鬼市混搜尋一氣,從管家到厮仆打得ji飛狗跳,到底追逼出來才算安生。

  現下看這頂帽子再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到底是哪一chu出了漏子呢?鹽稅,是“整頓”重新建帳時,先從裏邊扣除了沒收的私鹽銀子,數目只有三十四五萬兩,老帳簿子一火焚之。他有這個權,就是神仙也對查不出來。“官賣私鹽”,其實是官店裏官私鹽兩頭收帳,下頭人和鹽商勾手,從裏頭抽頭孝敬上來。三百萬,不但抵了曆年虧空,還落下一百二十多萬。這是下頭君子交易,根本沒帳,空口白說查個屁!……那麼是賣銅出了事?……本來已經向朝廷交待清楚了的事,偏是錢度在雲南銅礦當官時要當清官,一個子兒沒撈,離開銅政司才知道那差使肥得放屁流油,要在戶部任上把吃過的虧撈回來,交待清了更不肯罷手,和安徽銅陵使合夥盜運,銅陵使又和自己合夥倒騰私鹽,連銅陵觀察禦史、銅陵縣令,一夥兒又弄鹽又弄銅還倒賣木材人參,孝敬來的銀子要是不收,翻了臉連鹽務上的事都一兜兒網包漏蹄……高恒越想頭越大,越覺得是錢度的事發牽連了自己。但乾隆的旨意也太含糊了,“荒婬”二字早有定論,如今誰不“荒婬”呢?“貪婪”,怎麼說?別人送、自己要,坑蒙拐騙撞木鍾說官司都是“貪婪”,教人從哪裏入手去認罪?事到其間,他才真領教了乾隆的天威不測,才真知道下賊船要多難有多難……

  馱轎一頓,停住了,濛濛細雨中,高恒戴著那頂假帽子下轎,打發了轎夫,已見薛白娘子帶著兩個丫頭歡天喜地說笑著,從影壁後迎出來。拍手笑道:“我這眼皮子嘣嘣直跳,就想著爺不會在那裏吃午飯。叫丫頭張著,果然爺就回來了!”兩個丫頭是錢度的外宅曹寡婦代買來的,年可十五六間,也都十分清秀,都還沒見過宅主高恒,怯生生地跟在薛白身後向他蹲了兩個萬福。

  “唔。”高恒神情恍惚,yin郁的目光掃視了一下這座青堂瓦舍裏外嶄新的三進大院,說道:“給我燙酒,隨便吃點什麼吧。”說著便往裏走。那婆娘哪知他此刻心境,高高興興跟著,口說手比道:“這邊就是比揚州好!瘦西湖雖說美,難比玄武湖這般兒闊爽。你看,對面ji鳴寺,雨裏頭看過去,雲霧半遮著,真跟人家說的畫兒上畫的仙山樓閣似的,出門楊柳兩岸,平湖映山,小shui上飄兒打魚船……哪找這地方去?——爺這邊走,那邊過了月洞門是shui榭子花園。曹家嫂夫人在屋裏張羅著等您呢!”

  曹氏在二進院正廳屋裏正在擺酒布菜,聽見他們進院,滿臉堆笑迎了出來,揩手彈yi蹲膝請安,活似天上掉下個元寶拾了起來般歡喜,說道:“哎呀呀!好我的高爺哩!我們錢爺說你七月半就來的,我還撺掇幾個戲行姊mei給你預備唱戲接風,哪裏曉得在揚州叫薛meimei拌住腳了呢?快進屋來,霧星雨兒透yi裳,這天氣最容易著涼的……”一頭說,一頭將高恒往裏邊讓。她雖已年過四十,開行院出身的慣家積年會梳妝,已巴髻兒頭油黑漆亮,光可鑒人,刀裁鬓角黑鴉鴉的,白生生的面龐因作養得好,隱隱帶著紅暈,膩脂似的,不細看,連眼角的魚鱗紋也不甚清晰,颦眉秀目,笑靥可人,仍舊是楚楚婷婷一個少婦模樣兒。

  高恒暗地裏與她也有一腳的,但此刻卻半點情致也沒有了。他走了定神,打起精神敷衍,跟著兩個女人進屋,一邊思量著問錢度近況,忖度著該不該把壞事訊兒透給她們,坐在桌前,由著丫頭斟酒。舉杯笑道:“——今日有酒今日醉,莫問明日是與非——來,碰了,幹!”“啯”地一口咽了,亮杯底兒,給曹氏和薛白一人夾一著菜,自己也吃,笑問“如今有多少張織機了?聽說又並了兩個機坊?”

  “那還不是托了爺的福?名聲在外說是‘千機曹’,其實開機織綢只有不到六百張機。”曹寡婦鸨兒出身,什麼眉高眼低看不出來?早見高恒神se不甯,卻不急著問,柔荑般的手把定了酒壺,只情殷勤相勸“這是賀你和薛姑娘喬遷之喜的,高爺您幹了,薛家mei子陪著……甯綢利息大,除了貢綢,一多半都運葡萄牙紅毛guo法蘭西去了,咱們中guo百姓,曰南交址爪哇guo,還是土布、市布。說是我並了人家的坊倒不如說是人家入了我的gu。一來我的綢子織得勻細,揚州府專門染坊染的,顔se質料誰也沒個比,好賣;二來開機坊的,工人裏頭病多,都擠在一搭搭兒,一個傳瘟就不得了,叫歇的砸機子的,吼天吼地在坊子裏鬧,投毒放火地害業主。你往東走二裏,那裏現在一片白地,原來可是機坊連機坊呢。方家機坊業主一死十二口,還燒死二十幾個工人,那個可憐哪,石頭人見了也傷心落淚啊……”

  薛白睜大眼聽她說話,不由的問道:“並到您的名下,就不會有這種事兒麼?”

  “mei子你不懂,這裏頭有學問。”曹氏給他們酌酒敬勸,歎道:“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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