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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早已遙遙看見她們動作,滿意地點了點頭。此時滿林官員,有的對花沈吟,有的搔首躊躇,有的喃喃斟酌,有的攢眉詠哦,都在尋章覓句苦苦作詩。紀昀見乾隆過來,忙湊上前低聲禀道:“阿桂那邊奏事匣子送過來了。臣看了節略,霍集占回部有點亂子,請示主子機宜。還有一件是彈劾山東巡撫貪占赈糧的,還有甘肅一份送的清理虧空單子,報旱災的折子,其余請安折子,各地晴雨報……臣讓軍機謄本先存著。請旨,是送回儀征看,還是留著等皇上回程坐轎上看?”“朕回去仍舊騎馬。”乾隆說道,“霍集占的折子叫謄本
繕寫兩份,一份發嶽鍾麒和尹繼善,一份給傅恒——這會子且作詩,你不要擾了大家雅興!”他突然放高了嗓音,大聲笑道:“今個兒不許紀昀出風頭,劉統勳公事勞倦,也不勉強他——其余的人一概不免,作得好的有賞,作得不好的罰作三篇八
!”
“臣憋足了勁要爭彩頭呢!皇上又不讓作了!”紀昀見皇帝高興,湊趣兒笑道:“其實臣的詩也未必見長,方才臣子們都在議論,皇上的詩那才是直追李杜賽過昌谷,都想聽聽您的玉音呢!”
乾隆笑道:“甚麼‘直追李社’,又是‘賽過昌谷’,朕作詩只爲娛情,沒想過那些比較。”因低頭略一屬思,詠道:
薛蘿軀自槐生,嫩黃無語對東風;
清芬袅袅滿瑤池,盼得南迎春情。
“好!”詠聲甫落,文武官員已是一片鼓掌,齊聲喝彩。乾隆心下得意,口中卻道:“詩詞小道。朕于政務叢繁之中,隨意流連,陶冶情而已。詩歌合爲事而作,要在情趣二字,又不能以事害文,又不宜漫無邊際,雖是小道,其實大道也就蘊在其中,作得好就難了。”
紀昀因奉旨“不出風頭”,難得展才,細思乾隆此詩,無論如何只是中平之作,但他是文壇領袖,此種場合斷不宜緘默。在一片啧啧贊歎聲中,紀昀近前一步,笑道:“皇上論詩獨出心裁,臣真是折服之至——大道蘊于小道之中,即從聖作可窺一斑。前兩句講的就是“情’,單‘嫩黃無語對東風’,因甚的‘無語’?此天生麗質麗似乎在等甚麼,盼甚麼。後兩句以事暗應,那是在等著瑤池王母啊,等著皇上奉太後慈駕來看望它啊!這裏邊便蘊了一個‘孝’道,也可說得皇上也盼著有此一種花,‘清芬袅袅’直透九重,使太後得心恬意適!”福康安在旁聽著,一篇尋常之作,經這位才子渲染潤
,頓時變得情致意趣典雅堂皇,蘊含大道悠遠無窮,此人才量機敏真是人所難及!……正贊歎間,翰隆笑道:“朕至孝之
出自天然,作詩時信口而拈未加思量。經曉岚這一解說,也就發無余意了——範時捷,你躍躍慾試的,把你的念給朕聽!”範時捷因自己的詩和乾隆紀昀嘉許的詩論契合相符,一邊聽一邊看乾隆,滿臉笑容,確是有點“躍躍慾試”,聽這道旨,忙笑道:“奴才是個世務上人,並不懂詩。今兒偏偏有點詩思,不小心就作出來了,不定從今而始,往後也變成個雅人呢!”
“不小心!”乾隆忍俊不禁放聲大笑,“也未必世務上的人就作不出好詩。作得好,朕許你從今是個‘雅人’!”範時捷忙笑稱“謝主子恩!”呲著一口黃板牙誦道:
枝如藻須綿錦長,似黃花對萱堂;
大安中憶皇恩,爭出迎春向朝陽!“果然不錯,做得‘雅人’了!”乾隆點頭笑道,“只是‘皇恩’二字,似可改爲
恩,這就切中了朕倡明孝道的宗旨!”又問福康安,“你呢?”福康安忙躬身道:“奴才草茅後學,勉爲應旨,求皇上指教訓誨一一”因漫聲吟道:
花開我遜梅花先,娉婷野樹聽自然;
香髓寒芳動九重,河陽春盡無顔!
乾隆聽了,只是咀嚼玩味,轉臉問紀昀道:“如何?首句用了兩個‘花’,似乎犯重?”
紀昀陪笑道:“詩以氣爲主,無妨的。福康安此詩慷慨豪壯,正是少年英雄本。只是未了一句‘河陽春
盡無顔’,嫌著帶了霸氣,須得改動一下才安帖了。”乾隆躊思片刻,說道:“盡無顔——改爲盡增顔如何!”紀昀拊掌笑道:“皇上真是一字千金!這一改動,不啻東風浩蕩春滿人間,而且旋轉乾坤,整個詩變了一種祥慶郁勃和平中庸的書卷意味。可稱爲佳話!”劉統勳也不禁拈須含笑,說道:“這一字增刪,可以窺見皇上道德文章,不但堂皇正大,且是光風明豔,深得詩道精髓!”乾隆聽著兩人一套接一套的奉承,微笑著,只用目光在衆人中搜尋著。突然,他目光一閃,看見了窦光鼐,點名兒道:“窦光鼐,你向前站些!”
“臣窦光鼐,”窦光鼐向前趨了幾步,呵腰一躬,說道:“一一領旨!”
“朕的詩,還有範時捷的,福康安的,你以爲如何?聯想聽聽大翰林的!”
“回萬歲話:皇上的詩好,範福二位大人的詩也好!”窦光鼐低了一下頭奏道。
獨獨這麼兩句:“好”,“也好”,幹巴巴的再無下文。和前面紀昀劉統勳連篇累牍的獎贊比較,無論如何聽去都象是在敷衍,乾隆臉上已是沒了笑容,他本來已對窦光鼐有了好感,今兒有意當衆調侃,一則示以衆臣天子度量包容四海,二則使窦光鼐更加知恩蒙寵,爲今後大用留作地步。窦光鼐如此寡趣而且不知斤兩,頓時掃了他的興,盯視窦光鼐良久,他透一口氣,不無譏諷地道:“想必你有更好的了?念來朕聽!”
窦光鼐本來低著的頭又向下伏了一下,說道:“臣文思蹇滯,恐有汙聖聽,今日沒有應诏作詩,祈皇上恕罪!”“這也算不了甚麼。今日繳白卷的恐也不在少。”乾隆聽這話,厭憎的心平了些,邊說邊伸手向王八恥要茶。王八恥忙從貂皮暖套的銀瓶裏給他傾一杯遞上,乾隆只漱了漱搖頭道:“涼——朕是知道你的,自幼就是神童嘛,連登高第直入清秘之府,你就口占一首給朕此行助興如何?”
紀昀心裏不禁一緊,乾隆的秉和窦光鼐的脾氣他都是太熟悉了:一個半點違拗不得,一個又偏恃才傲物,半點不肯違心屈就。此刻針尖麥芒兒相對,可怎麼好?看劉統勳時,也枯著眉頭目光緊盯著窦光鼐,似乎心中也在擔憂。無可奈何間,窦光鼐已開口詠哦:
柔枝韻含隨堤柳,蕊意若大槐
。
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這詩句意韻和平溫婉,無論如何不至于大遭斥侮的。聽下兩句,卻突地口氣一變:
料應西苑太寂……
乾隆皇帝09 喋血持義直谏巡幸 秉鈞執衡框君勤政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