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乾隆皇帝27 畸零客畸零西涼道 豪華主豪賭三唐鎮上一小節]二癞子,你敢往前跨一步,我給你退了豬毛!”
方二癫子不防女人這一招,嚇得脊梁上的一串泡兒也忘了痛,一手提包兒虛擋著,挪到和砷頭臉身邊,白著臉皮笑道:“好好好……你厲害你厲害!好男不與女鬥,你願意誰就是誰,反正我不摻和就是——的,便宜了你姓和的!”他兜屁
照和砷踢了一腳,走戲子臺步般歪趔著身子出了大殿,又抖起了精神,沖殿裏喊道:“賤婆娘!別你
的忒得意兒——鎮上莫典史傳下有話,不在編氓的無業遊民一律解送回藉,無論你是跑單幫賣葯耍百戲走把式算命打卦討吃要飯的,在編就有赈濟,不在編的繩串蚱蜢串兒走路——瞧好了你這對賊男女的好果子吃!”說罵著一顛一顛趔著去了。
和砷人雖暈迷,心思卻甚清明,二人言語行動俱都入耳人心,聽得心下悲苦憤恨,一陣無奈一陣酸心,早已淚出如渖,只口僵滯喃喃不能成語,慾待翻身時又頭疼慾裂萬花齊迸,燥脹得五官錯位,直用手撕抓
前的鈕子。那個叫憐憐的總角小丫頭見母
忙著用木勺攪粥,忙過來蹲在和砷身邊,握著他的手喊道:“叔叔!叔叔……還有豆湯……你喝不喝?你哭了……”
“憐憐別鬧他。他身上有病,又幾天沒吃飯,擱的住你再揉搓?”吳氏挽著袖子,一手握捂著大碗,一手用石頭在碗中輕輕搗著,未了雙手從碗裏撈出一團碧綠墨翠的東西,擰出汁液來,又從小碗裏兌了點甚麼……端過來,在和砷耳畔輕聲說道:“別焦心,就是老人家們說的,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先把身子養好是要緊的……這是個備方兒,生扁豆汁子兌醋,止嘔止痢我們鄉都用這個。張開口,唉對,就這樣,好,咽了……空心頭兒喝了最好。我還煮的有馬齒苋粥,也治紅白痢,慢慢作養,你這年紀好起來,快得很……”
和砷喝了半碗生扁豆秧汁,口中酸澀腹裏已見通泰,空得一無所有的肚裏一陣咯咯作響,竟打出一個嗝兒,臉上泛出血,睜開眼,雖然仍是暈眩不定,心中已不是那樣煩惡,反手握住了憐憐胖乎乎溫熱的小手,望著吳氏說道:“韓信千金報漂母,我和某人有朝一日得濟,要比韓信過十倍!”
“嘴臉!”吳氏笑道,“誰指望你來報這半碗扁豆秧兒的恩?只哪裏不是行方便積骘,但得個平安二字就是喜樂……昨晚你嚷嚷
疼,我就知道你不要緊了,方才還燒了半截土坯,呆會兒潑上醋,布裹裹墊到膝蓋下頭——你歪著別動,我給你盛粥去。”說罷去了。和砷拉著小憐憐問詢家世,才知道這婦人是本地人,娘家叫張巧兒,嫁給吳營的吳栓柱給吳老大爺當傭作長工。前年一場大
祖厲河決口,吳營漫得一片汪洋,恰她帶著憐憐回張寨娘家,才躲過這場大劫,接著又傳瘟,娘家兄弟也死了,兄弟媳婦容不得大姑子日日在家趁飯,索
改嫁了一個本家哥哥,這就再也容身不住,四
漂泊乞討……和砷聽憐憐著三不著兩說個大概,已知吳氏身世淒楚秉
良善,不由長歎一聲,閉目沈思問心下暗自悲戚。
……如此半月間和砷身漸次恢複。其實腹瀉轉痢疾,只要調養得周全,並不定要服黃蓮續斷諸類名貴葯物不可,吳氏母子每日午前午後出去討飯,所有要來的剩飯雜糧菜團都是精中選精重熟再熱了給和砷吃。甚麼赤小豆。馬齒苋、炙酸石榴紅棗丸、炙蒜頭、石榴殼研未……偶爾要得一點糖,飯鋪泔
缸裏撈的剩木耳淘淨了,和糖在鍋上焙幹了——那味道原也極佳的,也都盡著和砷用了。和砷早先在西北張家口大營,後隨阿桂軍機
當差,從來都是聽招呼的角
,由著人呼來喝去,跑前跑後逢人就侍候,見馬拍屁
慣了的,因這一病倒真享受了幾日。慢慢的起身了,披了破
裳曬暖兒,幫著摘菜燒火甚麼的,閑散著也到野地逛逛,入場裏轉悠轉悠,已是強壯如初,只大病初愈,
上老寒疾沒有痊好,心裏急著上路,卻又沒有分文盤纏,只好每日將就著。
這日下晚,和砷吃罷飯,百無聊賴間進鎮閑步。其時正是仲春天氣,炊煙晚霞藹藹如幕,滿街店鋪青燈紅燭輝映,富粉坊油坊織機坊磨聲油錘聲軋軋織布聲交錯相和,從運河碼頭卸下的貨,諸如洋布靛青絲綢茶葉涼葯字畫扇子之屬,或驢馱或車載,鈴聲铎音雜肴不絕,街頭小吃諸如合饹、拉面,蔥餅、餃、馄饨、煎餅、
煎包幹等等都點起羊角燈,婉蜒連綿斷斷續續直接運河。聽著小販們吆吆喝喝抄鍋弄鏟,油火煎炸,蔥姜蒜未雜著肉香滿街滿巷流香四溢,坫板上砍切剁削之聲不絕于耳,和砷象口裏含了酸杏子,只是咽口
。一肚皮無可奈何,慾待回廟時,猛聽街北一個茶館裏有人狂喜叫道:
“我贏了!——二十四番風信,三百六旬歲華;曆過神仙劫劫,依然世界花花!贏了——哈哈哈哈……哪裏見過一注就贏五百兩,老方家祖墳冒青氣了!哈哈哈哈……”
笑得怪聲怪氣,象煞了半夜墳地老桧樹上的夜貓子叫,聽得和砷身上汗毛一炸,定了一下才想起這是“鬥花籌”賭錢。和砷自幼蕩,七歲就上賭場的角
,甚麼骰子、六博。摴蒲、雙陸、葉于戲、打馬、天九、麻將、攤錢、押寶、轉盤……各路搏戲玩得精熟,前門大柵欄出了名的“和神”,只到了軍機
,規矩森嚴形格勢禁才收起這套本領。此刻聽見賭錢場上聲音由不得心中一烘一熱:五百兩一注,就是在南京秦淮河柳家賭場也是罕見的大注了!贏他一票不就甚麼全有了?他拍拍前襟,裏邊只有十幾個製錢碰得窸窣作響,這是張巧兒給他買豆腐腦兒還有明天買醋配葯的錢,一個失手輸了,不但沒有豆腐腦兒吃,見張巧兒更是不好意思的……但此刻情熱技癢,和砷竟一時沒了主意。他往前沒事人般遊了幾步,眼昏意迷間又鬼使神差地轉回來,隔門向茶鋪裏觑了一眼,只見幾盞燭臺照得明亮,四個人坐在八仙桌旁,還有五六個人圍在他們身後,伸著脖子張著口,死死盯著桌子中間的骰盤,臉盤映著燈光
陽閃爍,面目都不清晰。突然“哄”地一聲,有人大呼:“二十五副,杏花!——玉樓人半醉,金勒馬如飛!”
“好,這是替我發科,借你口中語,言我心中事。”和砷暗道,他攥了攥那把子銅哥兒,毫不猶豫地走進了茶館。不言聲站在桌後觀局。
場上果然是在鬥花籌賭錢。那清時鬥花籌始作俑者叫童葉庚,將一百零一種花名分成九品八百副;製成竹籌,每籌一花加一句品花詞詩,各品籌碼大小尺寸也不相同;用六枚骰子投擲抽籌,籌多品高者贏,依次類減。這法于說起來繁複,其實籌碼製好行起來十分簡捷便當,且是文采雜入風流儒雅。起初只是文人墨客鬥酒行令使用,流傳民間,自然就用在了賭博上頭。自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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