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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的雪》第7章

第3小節
劉恒作品

  [續黑的雪第7章上一小節]的興趣,這一點他萬萬沒有想到。如果只剩幾根帶子和銅錢大的一塊布,它一定會身價百倍。這些外guo婊子沒有來得及穿的東西爲東大橋“025號”貨攤增添了光彩。它們被許多人買走,去裝扮那些想入非非的豐滿肉ti。李慧泉數錢收錢找錢時,臉上一直挂著輕藐的微笑。收攤時,一位身高馬大的年輕婦女氣喘籲籲地跑來要求退貨。她手拿的塑料袋裏是花兩元六角五分買的裝飾品。她的家可能住得不遠。李慧泉疑心她已經試過了,因爲她說:“太小了!”也許,她的丈夫罵了她,說她不要臉。在李慧泉心目中,丈夫這祥做是合理的。

  他把錢退給女人。

  “臭婊子!”他一邊收拾貨攤一邊這樣低聲嘟哝,那些刻意裝飾自己的女人使他心懷敵意。他知道這隱約的敵意從何而來,他就是打心眼兒裏覺得這種女人令人厭惡。這些人和那個面孔柔嫩的純淨的女孩兒有著天壤之別!他是爲他而詛咒其他女人的吧?他想見她。

  五月六日傍晚八點鍾,趙雅秋在針織路咖啡館重新露面。對著麥克風的第二排高靠背的座椅上,李慧泉心滿意足地喝著麥氏咖啡。他總算把她等來了。

  她笑得很qin切。因爲她也看見了他。她的微笑雖然不是獻給他一個人的,但她注視他時目光裏的確充滿柔情。會有第二個,人看出這種柔情麼?李慧泉不相信。他甚至不知道這種柔情有時出自歌者的技巧。她選擇的曲目跟那天一樣,只是演唱更加自信和流暢了。進入五月以來,空氣中熱度增加,微風中遊蕩著初夏的氣息。趙雅秋穿著藍se的背帶裙,外面罩著淺黃se的棉布夾克衫,腳蹬平跟兒帆布鞋。潇灑、莊重、恬靜。李慧泉每看她一眼都要低下頭去喝一口咖啡。難以持續注視她。而且,他品不出咖啡的味道。

  中間休息時,她朝他走過來。許多眼睛都在注意她的舉動,他往座椅裏邊挪挪,爲她騰出一塊地方。女服務員爲她端來了免費的飲料和冷食。

  他並不感到熱,但突然開始出汗。手心chaoshi.襯yi領子發粘,他的笑像他本人一樣缺少魅力,有點兒僵硬。

  “你又來了?”她問得很唐突,“我天天來。”“我一個紮拜沒來了……”“你節日刊文化宮演節目去了?”“你怎麼知道?”

  “這兒好多人都知道。”

  “瞎湊熱鬧,沒什麼意思。”

  “我喜歡聽你唱歌。”

  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她倉促地吮吸飲料,對他的表白似乎不大在意。

  “是麼?”

  “你的嗓子……真棒!”

  “呀!有一百個人跟我這麼說過。我的噪子很差勁兒,真的,一點兒也不棒。搞專業的人沒有人誇我的嗓子,我只不過有點兒模仿能力,我能裝啞嗓子,你信不信?”

  座椅對面的兩個男顧客呆愣愣地看著她和他。她的活潑大方滲透了自豪感。她的表情天真爽朗而又無憂無慮。節日期間的業余演出增加了經驗和自信心,她已經不像最初那樣緬腆了。

  她很可能比他見過更多的世面。

  “你呆會兒能送我一下嗎?”

  “可以。”

  他馬上又加了一句。

  “我反正是順路。”

  “你叫李慧……”

  “慧泉,泉shui的泉。”

  “想起來了!這一次忘不了了。在這種地方唱歌真別扭,有熟人在底下心裏還踏實一點兒。小李……我這樣稱呼你行麼?”

  “行。”

  他至少比她大五歲,她故意這麼做是爲了顯示一種豪爽麼?

  她應該叫他老李、同志或師傅。那詳她就更像一個女孩子了,盡管如此。她仍舊使李慧泉著迷。

  他從側面膘一眼她的上嘴chun。那片金se的絨毛在燈光照射下投出無比溫柔的yin影。他想仔細看看,它卻消失了。他看見的是粉se的皮膚。

  “還有四支歌,好好爲我捧捧場吧!”

  “我喜歡聽你的歌。我知道怎麼做。”

  “可別太過分。”

  “我不出聲,你放心好了。”

  她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打量他。她走到麥克風後面繼續演唱,看了他幾次,但每次他都閉著眼睛,頭靠在高高的椅背上。他的表情既像沈醉又像疏遠,讓人難以捉摸。

  他在分辨她演唱的歌詞。這是他選擇的尊重她的方式。她唱到高亢chu同樣避免不了流行歌者的通病:吐字不清。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他不想給她指出來。

  李慧泉陪著趙雅秋走出咖啡館時,他無意中察覺幾個女服務員在擠眉弄眼,他很狼狽,好像做了錯事當場被人抓住了。但是,他深深感受到了不可抗拒的機遇的力量。爲什麼偏偏是他而不是別人來擔當護送她的角se,這難道是偶然的麼?以前,他越是疏遠女人的時候,恰恰是他越發向往異xing的時候。現在正好相反,他用行動表達內心感受。他不想繼續自我欺騙。他怎麼想就怎麼做。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攔他采取行動。

  除了被她的容貌所陶醉,他還喜歡她說話的腔調和聲音,他預感到自己不可能成功,但是輝煌的前景卻若隱若現地召喚著他,跟她走在一起給他帶來巨大的滿足,更別提那存在于幻想中的對她的最終占有了。

  樓群之間燈光朦胧,shui泥小路在腳下“嚓嚓”生響,她離他一步,走得十分輕快。他推著自行車緩慢地跟上她。

  她的父qin是第六棉紡廠的工會副主席,母qin是同一個工廠的退休紡織工人。她考音樂學院失敗,又不願到棉紡廠頂替,只能混日子待業,她想再考一次。如果哪個文藝團ti看上她,哪怕是外地的,她也去。她最大的夢想就是登臺演唱,針織路咖啡館每天晚上給她六塊錢報酬,就是一分錢不給,她也願意唱,她希望自己走到哪兒都能吸引一批崇拜者,獨唱演員的成功離不開聽衆,這一點文化宮獨唱培訓班的教師反複講到過,她覺得自己能夠贏得觀衆的喜愛。

  她講述這些就像講述一個正在實現的計劃,李慧泉默默地聽著,越來越清楚地看到了橫在他和她之間的難以跨越的距離。

  他在她眼裏是崇拜者之一,是免費的忠實保镖。她面孔jiao嫩,但心地已經完全成熟。她不可能幫助他實現關于女人的夢想。他和她無法交流。輪到他不得不說點兒什麼的時候,他壓低了聲音,好像生怕嚇著她似的。

  “我是孤兒。”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

  “我幾個月前剛剛出來。”

  “……從哪兒?”

  “天堂河。我給強勞了三年……

  她的眼瞪得很大。路燈映透了她眼圈的藍se輪廓、泄露了化妝筆留下的粗造痕迹,他盯著她。她也盯著他。一種無意識的對抗。

  “因爲什麼?”

  “……我用刀捅了一個人,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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