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覆雨翻雲第六章 水月刀法上一小節]立，山風吹來，最難受的就是眼睛，以他的功力就算吹上個把時辰雖也不用眨眼，但卻終是不利的事，唯有采取主攻之勢。
月大宗當然明白他是迫不得已，暴喝一聲，頭上的月刀倏地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化爲長虹刀氣，劈在幹羅電射而來的長矛上。
月刀法所以能傲視東瀛，正是它具有虛實難測的特質，明明裏實實在在有個月光，卻只是真月反映出來的幻影。
這種刀法，實已臻達東瀛刀法的極限。
抵達中原後，唯有在追殺韓柏時，他曾毫不保留的全力出擊外，縱使面對風行烈等人在鬼王府的圍攻，鬼王的出手，他仍留起幾分實力，不讓人看到他月刀法的虛實，正是這種深藏
鸷的
格，才使他能創出這種史無先例的刀法。
矛刀相觸，發出爆竹般的炸響。
兩人同時一震，各退半步。
在功力上，誰也勝不了誰。
月大宗喝道：“好矛！”幹羅哈哈一笑，倏地橫移開去，長矛往左邊虛空
一挑，剛挑正無中生有般恰在該攔腰斬來的月刀。
他並非看到月刀由那裏攻來，純是一種玄妙的感覺，氣機牽引下自然挑擋。
“蓬！”的一聲動氣交感，幹羅終是倉卒還招，被月大宗無堅不摧的先天刀氣狂沖而來，禁不住要借勢飄退化解。
心叫糟時，月大宗踏著奇怪的步法，直追而至。
幹羅腳一觸地，立即擺開門戶，全神貫注在敵人攻來的招式上。
他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步法，時重時輕，時若踏足堅岩之上，步重萬斤；一時卻輕若羽毛，毫不著力；有時更似禦風疾行，憑虛移動。．在矩短的三丈距離裏，竟生出變幻莫測的感覺，功力稍淺者，只看到這種飄忽瞬變的步法，就要難過得當場吐血。
幹羅一生大小千百戰，除了對著龐斑和
翻雲，從未試過有像這刻般不能把握敵手虛實的感覺。忽然間，他首次發覺自己在兩敵相對的生死時刻，失去了信心。
月大宗的心靈此刻提升至刀道的至境，這些年來，東瀛罕有人敢向他挑戰，縱有亦是不堪一擊之輩，正爲了對手難求，他才主動由大將軍接過這任務來。
對一個畢生沈醉刀道的刀法大家來說，沒有比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更能使他
會到生命的意義。
除了刀和
家外，沒有東西是重要的。
秦夢瑤和鬼王都是難得的對手，但他因著更遠大的目標，不得不暫時把他們放過。現在眼前的黑榜高手，實力驚人，正是他試劍的對象。
在這一刻，他感到天地完全在他的掌握裏，在他的腳下，沒有任何事物再能阻上他獲勝。
幹羅六十年的搏鬥經驗豈是易與，縱是落在下風，仍有無窮盡的反撲之力，知道絕不能讓這頂尖級的刀法大師蓄足氣勢，一聲長嘯，長矛幻出千百道虛實難測的幻影，狂風般往迫至丈內的月大宗卷去。
月大宗長笑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
月刀忽然化成兩把，搶入了漫山遍野而來的矛影裏。
幹羅冷哼一聲，千百道幻影合成一矛，化作電閃，同對方貫
激射，恰在對方一一實兩刀之間。
月大宗想不到他矛法精妙至此，卻是夷然不懼，月刀一閃，乃劈矛尖之上。
這次輪到月大宗吃不住勁道退飛十步。
幹羅雖暫勝一招，卻毫無歡喜之情，剛才一矛，已是位畢生功力所聚，若仍傷不了對方，以後休想再有機會。
只恨此時對方刀氣遙遙製著自己，想逃也逃不了，猛一咬牙，收攝心神，藉著優勢，長矛若長江大海般，滔滔不絕往對方攻去。
以月大宗之能，在幹羅這等高手全力猛攻下，也只有采取守勢。
只見月大刀忽現忽隱，每次出現，都恰到好地格著幹羅精妙的殺著。
十多招後，月刀勢逐漸開展，攻勢漸多。
幹羅眼力高明，這時已察破月刀法的精妙，全在其變幻莫測的速度。
一刀劈來，其速竟可忽快忽慢，甚至連輕重感覺亦可在短暫的距離間變化百出，就若他的步法般詭幻。
刀法與步法配合起來，遂成這無與匹敵的月刀法，難怪他有信心向龐斑和翻雲挑戰。
“锵！”幹羅施盡渾身解數，才勉強以矛柄撞開對方橫劈而來必殺的一刀。
前方風聲驟響。
幹羅連瞧一眼也來不及，長矛閃電標前。
竟一矛刺空。
幹羅心知不妙，迅往後退，寒氣貫而至。
在這臨死的時刻，幹羅心頭了無半絲恐懼，一聲狂喝，長矛回打過來，一面凜然不懼的神氣。
“啪”的一聲，月大宗現身左方，騰出左手以掌緣劈在長矛上，月刀化作白芒，往幹羅左激刺。
幹羅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狂喝，猛一扭身，避過心髒要害，抛開六十年來從未離手的長矛，右掌封擋了對方左手的攻勢，另一掌似若無力地拍在對方月刀上，肌肉同時運功收緊，挾著月刀，以月大宗的勁力，刀鋒入肉不到兩寸便難再深進。
兩人同時劇震。
幹羅被他由刀鋒送入內的真氣撞得離地飛跌，斷線風筝般抛飛開去。
月大宗則給幹羅受重創前的反擊，震得差點奇經八脈真氣逆攻心脈，指頭都不敢稍動半個，就地而立，持刀姿勢不變，只是刀鋒染滿幹羅鮮血，一滴滴的淌往雪白的地上。
幹羅落地後一個踉跄，退了幾步，才再站穩，臉上血
盡退。
數道人影由四方山林撲出，往他移來。
幹羅知道這一刀雖入肉不到兩寸，但對方驚人的刀氣已經斷絕了他內所有生機，強提一口真氣，倏忽間閃到崖邊，沖天而起，先落到一株大樹頂上，借力一彈，躍往對面山麓，轉瞬不見。
月大宗這時調息完畢，追到崖邊，看著黃昏前的山林，長呼一口氣道：“好武功：幹羅你是雖死猶榮。”接著向身旁的人喝道：“他絕走不遠，給我追！”翻雲這時獨自一人在尚未開張的酒鋪後堂，猶正自斟自飲，突然間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湧上心頭，使這絕代高手立時變，猛地立起。
正取酒來的範豹嚇了一跳，惶然問道：“首座，有什麼事？”
翻雲雙目神九四射，再震道：“不好：幹羅有難了！”人影一閃，已渺無蹤迹。
剩下範豹一人呆捧著酒，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爲何他喝酒喝得好好的，會知道有事發生在幹羅身上呢o幹羅離開了山林，在一望無際的雪地全速狂馳，朝金陵城奔去，鮮血不住由他身上淌下，在雪地上形成長長的斑迹。
他的真氣已接近油盡燈枯的階段，恐怕難以支持回到鬼王府，就算死，他也不肯讓頭顱落到單玉如手裏，更不能由倭刀割下來。
後面四道人影愈追愈近，最快的離他只有十來丈的距離。
出奇地他的心反而一片平靜。
這三年來他參透了生死的真谛，再無半點恐懼。
眼前橫亘著一個小丘，幹羅別無選擇，往上奔去。
後方
袂聲起，敵人追至兩丈之內。
幹羅的先天真氣，已月大宗一刀破去，逃到這裏憑恃著的只是僅馀的一口元氣，那還有力越過小丘，剛抵坡頂，真氣轉濁，低哼一聲，眼看要仆坐地上，忽地全身一輕，竟來到了翻雲懷裏。
幹羅心中湧起與翻雲由敵而友的深刻交情，心頭一松，猛地噴出一口血，把翻雲的衫染得血迹斑斑。
“锵！”覆雨劍出鞘的聲音在幹羅耳旁響起，同時翻雲無有窮盡的真氣源源不絕偷入他內，在熟悉的覆雨劍嘯中，幹羅感到隨著翻雲快速移動。
慘叫聲不絕于耳，好一會才停了下來。
翻雲的聲音在幹羅耳邊叫道：“幹兄！”幹羅勉強睜開眼來，無力但欣悅地看著這肝膽相照的至友，嘴逸出一絲笑意，道：“朋友：我要死了！”翻雲雙目射出駭人的神光，但語調乎靜地道：“是不是月大宗？”幹羅微一點頭，道：“月大宗是單玉如的人，還有其它東瀛高手，不過已給你宰了四個。”
翻雲知道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他的命，歎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幹兄有什麼話要說？”
幹羅忽地精神起來，欣然道：“囑燕媚好好養大我的孩兒，我手下的兒郎就由征兒統率。唉：在燕媚生孩子前，千萬不要讓她知道我的……”一口氣接不上來，一代高手，就此辭世。
翻雲抱起幹羅身，仰天一聲悲嘯，朝金陵城狂奔回去。
就算單玉如有千軍萬馬護著月大宗，他也要斬殺此獠于覆雨創下。
天地間再無任何人事，可改變他這決定。
生生死死，生命爲的究竟是什麼呢？
自惜惜死後，他不斷向自己問這個問題，但身邊的人仍是這麼一個繼一個的死去。
幹羅的身開始轉冷。
爲何前一刻他還活著，這一刻生命卻離開了他。
其中的差異是什麼呢？
恐怕要到自己死亡時，他才能經曆其中的奧妙了。
想到這裏，他的心境回到止不波的道境去。
四周盡是茫茫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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