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日升反而一怔,問道:“你爲何躲在草叢內?”
裴淳道:“你猜一猜草叢內還有什麼人?”
樸日升心中一動,道:“莫非是雲秋心?”
裴淳點點頭,道:“不錯,她恰好回醒了好一會兒,現在她已好得多了,可以多說些話。但據梁葯王前輩說,還須悉心醫治,尤其是她再過一炷香的時間之後,便是她一大關頭,決計不能再行移動。其時她雙目能視,口能言語,雙耳能聽,就是不能移動,動之必死。”
樸日升心中像是突然移掉一塊萬斤大石、想道:“這就好辦了,到時我只須略一碰她,就可以致她死命。裴淳有過陪死之誓,自然也得自殺身亡。”
他中的妒根之火這才抑製得住,便道:“我很想見她一面,說幾句話。”
裴淳道:“她也正想請你進去。”他側開身子,道:“入口在此,請吧!”
樸日升走入草叢,這才發現地上有一塊木板,上面盡是泥土青草,揭開是個入口,若是關閉,便與草地無殊,手法精巧,誰也別想瞧得出來。
他從洞口溜入地底,發覺竟是一個相當寬敞的地下室,總有兩丈方圓,屋頂都用堅厚木板襯托,極是牢固。此外,還有十多個通風洞口,既可通氣,又可引入光線。
但室內終是彌漫著泥土味,樸日升一眼望見黯淡的角落有一張榻,雲秋心覆塌而臥,正也瞧他。
室內別無他人,梁葯王和童仆都不在。樸日升走到榻前,但見她蒼白的面龐內現出一種異乎尋常的美麗。
他呆一呆,便情不自禁地蹲低身子,面面相對,同時伸手捏住她的纖掌,柔聲道:“這幾天苦了你啦!”
這話說出口時,窪樸日升自己也吃了一驚,心想我這是怎麼攪的,競變得如此情長氣短了。
雲秋心甚是感動,輕輕道:“也苦了你啦!聽說是你反轉過來幫助他們,才能轉危爲安,我雖然不能在場目睹,但仍然想象得出你一定費了不少力量才能這樣做。”
她的話字字貼,樸日升登時覺得大是值得作此轉變,一切的痛苦都獲得報酬。
他如癡如醉地凝望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歎氣道:“我此生真心熱愛的人只有一個,便是你了,假使我能把你當作─般美女看待,我們兩人都可以少受許多痛苦。”
雲秋心道:“這話說得很對,我真願意你忘記了我。”
樸日升訝然尋思道:“你分明答應過嫁我爲妻,爲何又但願我忘了你?難道那允諾乃是假的?”
他雖是當代之雄,智勇冠世,可是一旦動了真情,墜入愛河情網之中,便也跟平常之人全然無別。
此時一酸楚痛苦之感湧滿了
臆,又自憐地想道:“她對我毫無情意,而我偏偏單戀她,真是活該受罪。我應該把她剔出心中,永遠也不瞧她一眼才對。”
默想之際,雙眼卻沒有片刻移得開她的面龐。越是仔細端詳,就越是覺得痛苦、真是難舍難分,愛恨交織,使他臆既要進裂,眼淚又想湧出。
他緩緩把嘴印在她掌背上,喃喃道:“你還肯嫁給我麼?”
地下室之內靜寂無聲,樸日升自家緊張得透不過氣來。她的回答真不啻是最後的宣判,生、死、愛、恨、禍、福都決定在她的一句話上。
雲秋心軟弱地道:“當然肯啦!我不是答應過你麼?”
樸日升心中叫聲謝天謝地,無限感激地吻她的手,霎時間熱淚已湧滿眼眶。
雲秋心又輕輕道:“可是,梁伯伯說過我已不能生兒育女……”
樸日升心頭一震,道:“他幾時告訴你的?”
雲秋心道:“已經好多天了。”
樸日升頓時又被愛恨兩種情緒淹沒,他的愛意不須解釋。
恨的是雲秋心明明是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之後,才放棄了裴淳而答應自己。
由此可知她對裴淳何等貼摯愛,生怕連累他斷絕宗嗣,才不肯嫁給他。
也由此可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確實只是第二把交椅的人選,遠遠比不上裴淳。
這一恨意使他幾乎出手擊斃雲秋心,幸而心中的熱愛力量也極大,才製止這陣狂怒出手的沖動。
他在激烈的情緒中掙紮了好一會兒,才轉念付道:“她終究是對我印象很好,也有情意,才肯應承嫁給我。”
于是下了決心,道:“不要緊,我決不把兒女之事放在心上。”
雲秋心實在想不到樸日升如此情深一往,爲了她肯犧牲一切,不禁熱淚滿腮,突然覺得自己已當真愛上了他。
樸日升如何瞧不出她的心情,再也情不自禁地俯身吻她,並且用溫熱的嘴吸幹她面上的淚
。
要知雲秋心一向不會作僞,她心中的情緒都在清澈含愁的眼睛中流露無遺。所以樸日升一望而知,感情激動之下,方始如此表現出來。
過了片刻,兩人默默對視,目光纏綿溫柔地糾結在一起,這霎時間已聽出無限的心曲。
樸日升忽然發覺她眼中出現一層雲翳,隔斷了兩情交流,心頭不禁泛起一陣畏怖,低聲道:“你怎麼啦?可是想起了什麼事?”
雲秋心點點頭,道:“不錯,我想起來了,我不能嫁給你……”
她說出這話之時,自家已柔腸寸斷,芳心悲痛之極。在這彈指之間,籠罩了她一生的孤淒寂寞,又回到她身邊。
她覺得自己此生好象注定要永遠孤寂,直到死去,以往她雖是害怕這個意念,但遠不如此刻這般強烈畏懼。
或者這是由于她已放過了裴淳,目下這樸日升已是她最後的機會,像大海中僅有可供攀浮的斷桅,而她卻決意舍棄,准備溺斃在大海之中。
這樣做法對她自然大爲不利,但她用情極深,以往對樸日升還未動真感情之時,尚可以委身下嫁。
目下既然當真有了愛他之心,就不能馬馬虎虎地做。她自知不但不能生育兒女,兼且弱多病,長年須與病魔抗爭,決計無法克盡婦道。
因此,樸日升娶了她的話,無異于娶了一個活著的死人一般。不獨難有閨房之樂,甚且是一個極煩心的累贅。初時樸日升當能忍耐愛護,但隨著歲月遷移,愛情的光彩漸消,最後的結局不問可知。
只要是曉得這等結局的人,都不能不恐畏躊躇,何況雲秋心自家曉得自己的情多愁善感,若受絲毫冷落,自家哭都哭死了。
她霎時下了決心,要把這一切向他解釋明白,望他諒自己的苦衷,不要再談婚嫁之事。
怎知陡然感到身甚是不適,
口郁悶之極,說不出半句話來。
樸日升初時完全呆住,心中反複念著她說的“我不能嫁給你了”
這句話。
過了片刻,見她不言不語,毫無別的解釋,便把她不肯下嫁之故歸咎到裴淳頭上,頓時妒恨攻心,痛慾裂。
他潇灑的風度都消失無蹤,跳起身在室內迅急地轉幾個圈子,滿……
纖手馭龍第26章 情癡旁落萬念灰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