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長天晴朗,才是午後時分,但屋內卻仍然相當昏暗,那是因爲木門已經掩上,只剩一個小窗透光之故。
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拿著一根五六尺長的繩索,垂在地上的一端,打著活結圈套,他小心地移動繩子,直到那繩圈套在那個大黑貓的頸子之時,他迅即往上一提,繩子便緊緊勒住黑貓的頸項。
黑貓發出尖銳的怒叫聲,張牙舞爪的掙紮,但那孩子一點不怕,把繩索的另一端,縛在這屋內唯一的長凳腳上。
裏頭的一間屋子一陣咳嗽聲,接著一個婦人的口音斷續地問道:
“阿烈,大黑……回家了?”
阿烈應道:
“是的,我這回把它綁起來,看它還敢不敢到亂跑。”
話聲方歇,大門呀一聲被人推開,進來一個大漢。
阿烈擡頭一望,但見來人長得十分雄偉,背上斜背一把長刀,看那著打扮,跟那些神氣活現的镖師差不多。
然而這佩刀大漢卻一點也不神氣,睜眼直視,好象已失去神智,那道木門砰一聲又關上了,但這個大漢卻分明沒有任何關門的動作。
阿烈連退數步,膛目而視,只見那大漢突然向前移動,但雙腳僵直並攏著,根本沒有伸腳邁步。
阿烈駭得又退了幾步,背脊已碰到內間的門框,幸而這個大漢已停在屋子當中,僵硬地站著不動。
這一幕奇異的景象,換了膽子不大之人,准能當場嚇昏。阿烈雖然露出驚,但仍能小心地注視著這個大漢的動靜,竟不會駭叫出聲。
但見人影一閃,窗邊已多出一人,面向窗外,似是查看外面的動靜,阿烈看清楚這人是從那大漢背後出現,這才明白那大漢敢情是被後面的人推動的,立時透一大口氣,向窗邊的人望去。
那是個纖小窈窕的背影,頭上挽著高髻,雖然沒有見到面貌,但從她豐滿的身材看來,顯然是成熟的婦人
她望了一陣,頭也不回,突然開口道:
“喂!小孩,這屋裏還有什麼人?”聲音甚是冰冷嚴厲。
阿烈道:“還有我娘,她這兩天身子不好……”
內間傳出起落地之聲,接著是一陣緩慢的步聲,然後一個女人出現在門邊,向外瞧看。
她遠比不上兒子的膽,駭得叫了一聲,但聲音嘶啞似乎無法驚動鄰人,阿烈忙道:
“娘,你別起來……”
那梳髻婦人冷冷道:
“若是只有母子二人,對我倒是方便得很,你們只好怨怪自己命苦運乖,誰教我踏入你們家呢!”
話聲中這梳髻婦人已移到那大漢身後,動作迅快之極。因此屋裏縱然很明亮,阿烈母于也沒有法子看見她的面貌。
只聽“蓬蓬蓬”連響七八聲,似是她出掌拍擊那大漢的背脊,那呆立不動的大漢,突然間搖身揮臂,全身骨節發出了連珠爆響,久久不絕。
阿烈咬咬牙,大聲斥道:“你攪什麼鬼?出去出去!”
忽見那大漢七竅流血,連發根也像是冒出血來,瞬時間頭臉服全都染滿了血迹,猛然間扭身奔去,身子碰到牆壁,蓬砰大響一聲,已破牆而去。
那面牆壁上留下一個人形的缺洞。既奇異而又恐怖,阿烈目光不由自主地向缺洞中望出去,但見那渾身皆血的大漢,絕塵疾奔,凡有阻他去路之物,不論是樹木或籬笆,都被他沖倒。
阿烈的母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險險跌倒。
那個梳髻婦人這刻望著他們母子,冷冷道:
“馬上就有人來啦,我只好殺你們滅口!”
她背向窗戶,因此阿烈母子仍然瞧不清楚她的面貌,但她冰冷的口氣,卻足以使人感覺出森寒的殺機。
阿烈初時大驚失,但旋即挺
喝道:
“你殺了我沒有什麼,但別碰我娘!”
他雖是身軀瘦削,面黃肌瘦,但挺一喝,卻凜凜生威,自然這是因爲他孝心所激發的勇氣,使人驚佩,便覺得他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概。
那梳髻婦人道:
“好—個孝順的兒子,但可惜今日之事,關系重大,故此無法饒你們的命……”
說到這兒,外面已傳來喧嘈之聲,大概是左鄰右舍皆被那滿身流血的大漢所驚動,都出來瞧看。
梳髻婦人似是心有忌憚地側耳聽了一下,道:
“我非走不可了。”舉步向阿烈母子走去。
她一步步迫近,雖是雙手空空,卻自有一肅殺之氣迫得那母子二人不知不覺中往後退,
突然間“呱”的一聲厲叫,夾雜著咆哮之聲,那婦人怒哼一聲,道:
“該死的畜生……”
提腳一踏,那只大黑貓又發出慘厲刺耳的叫聲,隨即毫無聲響。
外面有人叫道:“那是什麼聲音?”
步聲紛杳,已向這邊奔來,梳髻婦人回頭向窗外望去,想是發覺此時不走的話,定要被人瞧見,當即一轉身開門閃出。霎時已失去了影迹。
阿烈一轉身抱住母,身子索索發抖,他母
居然變得十分冷靜,道:
“阿烈,扶我回到上。”
外面已有人發現了牆上的人影缺洞,無不大驚小怪的叫嚷起來,阿烈心亂如麻,幫助母回到
上之後,正想出去,只聽母
說道:
“阿烈,小心聽著,等會有人進來查問,你須得一口咬定沒見到人,你說在我房內,忽然聽到響聲……”
阿烈感到昏頭脹腦,完全沒有法子思想,不過他已直覺出母的態度十分奇怪,以她經常的爲人,突然發生了這種事,決計不會這般冷靜才對。
鄰舍有人推門進來,阿烈出去,正與這些黃大叔張阿伯們說話,突然問一陣急驟的蹄聲馳到,停在門外。
騎馬趕到的人可真不少,大概是十三四個,有老有少,有道士有和尚,甚至有—個老尼姑。
這一群人全都帶著兵器,動作迅疾矯健,一下子都擁入屋內,這一座只是前後兩間的陋屋,差點兒被這些人擠破了。
其中一個須發如銀的老頭子厲聲道:
“把不相幹的人攆出去,但不許有一個溜走!”
這老頭子的動作聲音,一望而知是個暴烈子的人。
立時有四名勁裝大漢,動手把那些左鄰右舍推出去。這些大漢們神情剽悍,又帶著刀劍,一衆鄰舍都不敢反抗,被他們攆了出去,又統統拘禁在隔鄰的屋宇中。
阿烈的家中只剩下其後騎馬趕到的人,人數雖是不少,卻安靜得多,人人都小心地查看這兩間屋子的情形。
那只大黑貓像一團烏泥般癱死在地上,有個人踢了一下,道:
“對了,這叫做犬不留!”
阿烈大叫一聲,跑過去抱起黑貓,發覺它全身的骨路好象完全碎了,擡起頭來。滿面盡是又悲哀又憤恨的表情。
衆人都盯視著他,那個老頭子首先道:
“小孩,你姓甚名誰?剛才是怎麼回事?快快從實說出!”
他那嚴厲的聲音、有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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