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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郎憔悴》第18節

蕭逸作品

  命運有時雖會給人帶來極度的創傷,但,這些創傷往往是會醫好的。只有那些由于心和心作對,或是自己和自己作對而造成的創傷,就教人束手無策了!

  管照夕這個不幸的少年,正是這麼爲自己生命上打下了第一個死扣。

  他目送著丁裳的背影,在馬行如波lang地漸漸消失之後,他苦笑了笑,然後自嘲似地道:“走吧!走了好!”

  可是他不能忘記丁裳臨行前的悲傷神情,那些思想,就像是蠕動著而會咬人的蛆,一條條附在他的身ti上,令他那麼地感到不安。

  他而且知道,如果這個可愛的姑娘,今後有任何不幸的遭遇的話,都將是自己的賜與,那是莫辭其咎的。一個人如果僅僅負擔自己的痛苦,有時候尚堪爲力,可是如果再加上別人的痛苦,就會感到不堪負荷了。

  管照夕卻是背負著三個人的痛苦,他真不知如何來打發它們,當排遣和振作都無能爲力時,也只有默默地領受了,也許時間能沖淡一切,可是舊愁如去,又難免新愁感。如果你現在是一個不快樂的人,你又怎能預感將來會快樂呢?

  照夕在門前小立了一會兒,夜風似給了他一點渙然的感覺。

  “到了這時,似乎痛苦已到了極點了,而我也還並沒有像懦夫般倒下去,我是有相當潛力的人。”

  他又想:“一個男子漢是應該拿得起放得下的,對風流淚,那是婦人女子的行爲,我管照夕豈可爲之?”

  想到這裏,他振抖了一下雙肩表示出一付振作的樣子,轉過身子,直向門內行去。在門口遇到了思雲、念雪,那兩個丫鬟都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似乎也意料到有些不如人意的事發生。

  思雲就問道:“丁小jie呢?”

  照夕淡然一笑。

  “走了!我們進去吧!”

  念雪在後面跟行著,一面皺著眉道:“她還回來不回來啦?”

  照夕搖了搖頭,他走得很快,兩個丫鬟本有很多話想問他,看他走這麼快,也只好不問了,二人咭咭喳喳交換著意見,心中都感覺到費解。

  她們不明白,照夕爲什麼會不愛丁裳?因爲在她們眼中,丁裳的一切,似乎都不在雪勤之下;而後者如今已出嫁了,于情于理,照夕似乎都不該再對她垂念,應該全心全力去愛丁裳。

  她們也不明白丁裳,因爲丁裳這種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行爲,似乎太突然了。她們認爲丁裳是生氣了,可是生氣僅管是生氣,卻應該給少爺一個解釋的機會,結婚的小倆口兒,有時候還鬥口呢,何況還沒有結婚呢?

  而且他們這種鬥氣,看來也奇怪,表面都是客客氣氣的,可是“瞎子吃扁食(餃子)——肚裏有數”。

  “唉!他們是俠客,我們真想不通他們。”

  不言思雲、念雪二人心中奇怪、傷心,卻說管照夕匆匆回到了房中,他邊走邊自笑道:“好了!我這一下可輕松了,嫁人的已嫁人,走的也走了,剩下我一個人,豈不是輕快了!”

  他說著話,又放聲大笑了起來,足下腳步,更像是失了控製,踉踉跄跄慾倒還行,這麼走了幾步,他才又停住了笑聲。

  “不好,這麼下去,我可能又要病了,我是不能再病倒了哦!”

  想著他鎮定了一會兒,才回到房中,自己勉強克製著自己,絕對不去想這件事。江雪勤也好,丁裳也好,只要一上眼簾,一gu腦就把她們趕出去,這麼悶坐了一會兒,似乎覺得好了些。可是心裏卻煩得厲害,他暗自想道:“我如再在這個家裏呆下去,真是要瘋了,我一定要離開這裏,到外面去散散心。”

  他煩悶地走到窗前,默默地想。

  “可是,總要等到考過之後,否則父qin他老人家一定很失望。”

  他想道:我已經傷過他一次心了,這次無論如何不能再令他老人家失望了。至于能否榜上有名,那就不管它了,想到這裏,勉強到書案前坐下來,把燈撥到很亮,心中不禁想道:“古人頭懸梁,錐刺gu的經驗我雖沒有過,可是寒窗夜讀在昔日倒是經常之事。學藝時功課也沒有丟下,慚愧的是回京之後,卻是一直傷感兒女之私情,大好光yin,未曾讀書,此番考試,固然不在得失;可是父qin期望過殷,似不應令他老人家失望才好。”

  再說,日來每見申屠雷伏案讀書,雖然是暑天,中午連午睡也不曾睡過,他又何嘗是爲了名利,亦在能安長上之心。此番考試,如果他高考得中,我卻榜上無名,想形之下,也未免汗顔吧!?

  他本是聰慧之人,而向來也很冷靜,只是日來傷心于二女感情,惶惶終日,不曾深思。此番丁裳已去,反倒激起他向學之心,面情場無邊,惱人傷人,只在本身是否能善運慧劍,斬斷情絲罷了!

  照夕有見及此,恍然大悟,如似冷shui澆頭,那些惱人費解的情緒,在慧劍之下,一斬斷,刹那之間,但覺身心爲之一快,仿佛再世之人。

  照夕這霎那,好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的安心服貼了,這種心情,在他感覺裏,似乎已是十年以前的舊相識了。因爲那時候,自己還是個孩子,根本沒ti會到煩惱的滋味,故能專心讀書,心無二用。

  自從結識了雪勤之後,雖說是在內心起了極大的波動,可是愉快的歡笑,卻一直停留在他的內心和表面。平靜固喪失,卻爲歡笑取而代之,這並不是劃不來的事。

  可是再往後,他的感情也就沒有這麼單純了,他久嘗到離別之苦,感情變得十分尖銳,在追憶的怅惆之中,又接觸了許多事物和感情,這些後來所接觸的感情,竟然沒有一份是平凡的。

  于是,他的不幸就來臨了,他開始飲嘗到所謂的感情波折,文學家把它形容爲“一種快樂的痛苦”,到底快樂和痛苦二者哪一種占的分量多,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管照夕仿佛又回到了早年無牽挂的自我環境裏,他以一種欣然的姿態,打開了書,孜孜埋首于燈下。

  有些事情很奇怪,盡管你疏遠了它;可是見面仍會很qin熱的,這就像一對原來很好的朋友,好幾年不見了,見面非但並不陌生,卻會顯得更qin熱,這道理是一樣的。立刻書中的一切,把他帶到了興趣之中。

  一連半個月的時間,他一直把自己鎖在花園和書齋之中,有時候申屠雷來了,二人于談經論典之余,互相印證印證手法,月下吟詩舞劍,其樂也自融融。

  申屠雷本來爲這位拜兄擔心得很,可是這數十日和他相chu以來,他也就大放寬心了。

  因照夕幾乎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掃前些時日那些沮喪頹唐的樣子,他臉上常常帶著愉快的微笑,對于雪勤的事一字不提。

  可是申屠雷卻常常問他關于丁裳的事情,每當照夕聽到這些話時,他卻只是不由自主的苦笑,有時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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