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聲未已,崔化早已大聲哀恸起來。
“姑娘,千戶爺……崔化該死……如今都想明白了……”
嶽青绫翻著眼皮道:“你明白什麼?”
“小人不是人……我該死!”崔化一面痛泣,磕頭如搗蒜:“今天聽了萬歲爺的話,才知道小人……錯了,姑娘……請你行行好,轉請皇上讓小人跟著將功贖罪吧!”
“將功贖罪?”宮天保大聲道:“你還能有什麼功好立?”
“千戶爺!”崔化大聲喘息道:“這裏來去的路,我都熟,外面的卡子我都清楚……崔化也能吃苦,這點傷算不了什麼,就讓小人服侍皇上吧!”
聽他這麼一說,宮天保與嶽青绫對看一眼,俱都無話可說,一齊向著朱允炆望去。
“皇上、皇上……您老人家就可憐可憐小人,收留了小人吧!”
一面說,崔化只是頻頻地磕頭。
“你老人家要是不收留小人,小人便一頭撞死在這裏不活了!”
這麼大個子的人了,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倒還是真傷心,看看這個人,倒也不是做作,很像是有幾分血。
想想自己身邊各人,俱都是星散死別,除了嶽姑娘之外,便只是一個宮天保了,難得這個崔化有心歸順,加上他對敵情的了解,如能誠心投效,正是求之不得,堪爲大用。
朱允炆這麼一想,心裏便已活動,轉向嶽青绫道:“姑娘之意如何?”
嶽青绫道:“還是先生做主吧!”
“好吧!”朱允炆隨即點頭說:“你就跟著我吧!”
崔化大喜過望,磕了個頭,大聲道:“謝萬歲!”又向著嶽、宮各自抱拳一揖,才自站起來。
宮天保哈哈一笑說:“崔頭兒,聖上雖是收留了你,可是將功折罪往下就瞧你的了,不要說了大話不能兌現,可就不好意思!”
崔化道:“大人放心,這裏出山的路,我最是清楚,就是外面的十七個卡子,我也了如指掌!”
“出山的路不勞費事。”嶽青绫笑道:“倒是那些卡子,那時候要靠你一一指出。”
崔化答道:“這沒問題,那時候看小人的就是了!”
說著,挺凸腹,不意觸及傷疼,痛得“吭”了一聲,立時又彎下腰來。
宮天保“哼”了一聲:“要不要緊,夥計?還是先看看閣下你自己的傷吧!”
崔化拄著根棍子,一只手打著燈籠走在最前面。
宮天保背著朱允炆居中,後者由于是臉朝外正好與殿後的嶽青绫臉對臉地點了盤兒。
一行四人緩緩前進。
就著時滅又明,若有若無的昏黃燈寵,打量著面前嶽姑娘的神采,朱允炆竟自看得有些發呆,樣子傻乎乎的,惹人發笑。
有幾次四只眼睛對著看,嶽青绫總是趕忙把眼睛轉開,偏偏是這個年輕的皇帝,就有那個興頭兒,不時地多情一笑,他可真是童心未泯,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這個心情?真教人對他是沒法子!
腳下軟軟的樹葉,長長的那種針葉,不知積存了多少年了,人走在上面,就像是踩在棉花堆上一樣的輕飄,老像是著不得力的樣子。
走著走著,崔化停下了腳步,掏出一張地圖,在燈籠下面仔細摸索。
嶽青绫說:“怎樣啦?”剛要就過去,即爲朱允炆抓住了她的手。
“你……”嶽青绫掙了一下沒有掙開,直臊得耳根子發紅。
“你……這個人……”
話才出口,立刻想到對方皇上的身份,忙即住口,顧忌地向他看著——所幸他不曾在意,只是把那一只握著的手,寶貝也似地貼著臉兒,香了又香,了又
,就是舍不得拿開來。
“唉……您……您呀……”
真教人沒有法子。
嶽青绫半笑又嗔地指指宮天保的背,狠狠地點了幾下,張嘴無聲地告訴他說,人……人哪!
偏偏是皇上眼睛也看不見:就只見她一個人兒。硬是不肯把抓著她的那只手松下。
打量著他那般癡情、饞貓也似的樣兒,嶽青绫可真是又笑又氣,又能怎麼樣呢?幾番邂逅,溫存之後,總算認清楚了他,天生的那種多情種子,離了個“情”字活不了的那種人,你能對他又怎麼樣呢?
“姑娘……您瞧瞧這條路對吧?”崔化頭埋在地圖裏,有點迷糊了。
“啊——”
嶽青绫用力往回一奪手,差一點把藤座上的皇上給拉了下來,趕忙又扶著他,臉上臊得發慌……
“讓我瞧瞧……”
四下瞧了一眼,嶽青绫把嘴湊近到朱允炆耳邊上:“別這樣……你乖!再不聽話,我可就不理你了!”
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自會說出像是哄小弟弟的話來——妙在皇上還真的就是吃她這一套,臉上帶著一抹子笑,朱允炆這才松開了她的手。
嶽青绫可真是“皇恩大赦”樣地才得松了口氣,臉上讪讪地來到前面“怎麼回事兒?……”
“姑娘……您瞧瞧是不是這個方向?”崔化四面打量著:“我可真有些糊塗了。”
嶽青绫四下望望,點頭說:“沒錯兒,這是紫金坡,再走走就出林子了。”
“這就對了……”崔化笑道:“您這麼一說,我就知道了,我記得前面有很多花。”
說到花,各人鼻端立刻就嗅到了陣陣花香,沈悶的空氣頓時爲之一松。
自此而向外觀望,已可見月光的滲淡以及繁星所點綴的穹空。
嶽青绫點點頭說:“把火熄了吧!”
崔化隨即把燃著的火把熄滅,卻在這裏,耳聽著弓弦一響,一支箭弩,直向著崔化前心射來。
射箭人顯然借助于先時的火光,取勢極准,即在火光方自熄滅的一霎,嗖然作聲時,已至眼前。
崔化一驚之下,由不住“啊!”地叫了一聲,只以爲這一箭鬼使神差,快到了極點,簡直不容閃躲,自忖著必死無疑。
卻是不知他身邊的大姑娘眼明手快,玉手輕翻,“嗖!”地一把,已把這枚箭矢握在手裏。
緊跟著她軀微拱,嗖的一聲,已縱了出去。
嶽青绫以“燕子掠波”的輕功身法,一連三個起落,已撲向眼前。
這裏接近林外,已不似先前之一片黝黑,襯著斜空裏的一天墾月,雙方身形已依稀可辨。
嶽青绫身子一經落下,長草叢裏倏地冒出來一條人影,錦高冠,正是大內錦
衛士的典型寫照。
想是嶽青绫來得太快,這人一支長弓還在手上,竟然不及收起,當下“嘿!”了一聲,隨著進身之勢,以弓爲劍,直向嶽青绫當心猛刺過來。
嶽青绫自是不把對方看在眼裏,左手輕翻,一下子已拿住了長弓之端。
那人用力一扯,“嘣!”的一聲,竟自把弓弦扯斷。一截弓背仍自在對方手上。這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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