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進無退堂下分坐看十八個人,其中兩位是女的。
右首坐看的八個人與衆不同,四個是官差,四個是戴了铐鏈的犯人。本城名捕頭量天一尺龍君寶身材魁梧,氣概不凡,在遼東一帶爲非作歹的匪號,沒有幾個人敢明目張膽在饒州府附近作案。連天上聞名的翻陽寇二龍三蛟四夜叉,也不敢在雙港口以東的
域內橫行。他爲人正直,精明幹練,深獲一府一縣的長官器重。
這裏是府城繕紳張坤堂張大爺家的華麗客廳。府城中心的澹澤湖延賓坊蕭家港的南端,張家是數一數二的富豪,而不是爲富不仁的暴發戶。三年前,江西全境盜賊如毛,遼東更是遍地崔符。遼東賊更聯合南京徽州的黃山賊,與浙江的衡州賊h把三省的山區鬧得天翻地覆。活閻王王浩八的鬼府神兵,在姚源洞起事,把遼東搞得烈火焚天,血流漂染。張家是第一個捐款募兵的仕紳。也是第一個出錢設濟安所收容難民的人,施葯施醫管吃管住,比官府所辦的事更周到,全活無算,有口皆碑。
堂上生了三個人,但其中沒有主人張大爺。
本府的推官大人李永康坐在首位,今天沒穿公服,但仍然具有令歹徒們心寒的威儀,字臉膛泛看古銅
的健康
澤,一雙虎日有震懾人心的銳利光芒。去年五月,江西參政吳大人吳廷舉,單騎深入匪巢勸匪接受招安,被囚卻卸策反成功趕走活閻王,定計的四謀中就有李推官在內。
鐵面推官不穿公服,在民宅召見一些奇奇怪怪的男女,其中居然有戴铐鏈的犯人。到底在搞些什麼鬼?
好像正事已經辦完了,推官大人的口氣溫和得令犯人也感到心中暖暖地。
“諸位有三天工夫決定是否接受。”李推官冷靜地說:“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勉強不得。你們是本官接見的第三批人,前兩批的人至今還沒有答覆。希望諸位能在限期內權衡利害作一決定。諸位都是具有奇技異能的江湖豪士,經驗與見識足以替目已的行爲負責。足以決定自己的生死榮辱,決定之後,請與龍捕頭直接聯絡,本官之所以出面與諸位商談,主要是向諸位表明官方的立場,讓諸位安心,因爲如果熊員外自己出面,的確有點不合法,官方也不能公然鼓勵這種事。也可以說,官方只能替諸位證明諸位的應征,是出于自願的。如果沒有疑問,諸位可以走了。”客人三三兩兩出了張家高大的門樓,分向街頭街尾散去,一面走一面議論紛紛。
一男一女走上了環湖大街,接近大龍橋橋頭,一旁跟來一個的頭環眼大漢,低聲問:“怎樣?一樣的事?”
“不錯,同一件事。”男的說。
“他們不死心了。”大漢一面旁著走一面冷笑。
“熊高風不會死心的,張大爺已明白地表示,以雄厚的財力支持他。“女的說。
“有人應征嗎?”大漢要知道結果。
“沒有。”
“現在沒有,以後就難說了。”男的說:“有錢可使鬼推磨。又道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幾年來,餓死的人多得很呢。”
“但合條件的人,決不會餓死。”女的接口:“坐在我上首那位仁兄,就是北門外仁義鄉周家的老大。嶽廟山北面一大片田地,都是他周家的産業。”
“周玉?九江九疊屏雲九上人的得意門徒妙劍周玉
,他挺身出來湊熱鬧?”大漢臉
微變。
“真是他。”男的說:“這種自命英雄豪傑的人,爲了死要面子,出頭替鄉出力。名利雙收乃是人之常情。不過,這位江湖名流不會答應的。”
“爲什麼?”大漢問。
“李推官所提的條件太苛。”
“條件是……”
“要取保具結,只有成功與失敗兩條路可走。”
“哦!難怪李推官不當公事辦。”
“今天來了四個囚犯。”女的說:“大概日久沒有人應征,李推官情急,要做出枉法的事了。”
“認識那些囚犯嗎?”大漢問。
“不認識。”男的說:“戴铐而沒戴腳鏈。好像不是什麼重刑要犯。”
“如果是死刑犯,李推官怎敢枉法?”大漢說。三人向東面的小街走了。
出月波門,沿城外小街可以直達翻江旁的芝山驿,驿右首是河泊所。這裏是碼頭區,一條小街向東伸展,與南門碼頭相啊接。但這幾年來兵荒馬亂,城外不安全,所以這一帶十室九空,尚未恢複元氣,僅河泊所附近,仍然維持半複蘇狀態:驿站的左首,是五湖船行大東主司馬武揚的大宅。五湖船行規模相當大,以貨運爲主,將都江上遊昌江景德鎮的瓷器運到九江,再到星子縣大排嶺把高嶺土運到景德鎮,利潤相當可觀。
入幕時分,龍捕頭量天一尺進入司馬東主的大宅。司馬武揚吃的是江湖飯,半百年紀人才一表,在江右附近混的人,都知道五湖怪司馬武揚不好惹,
之佳。連翻陽湖的
賊也畏他三分,江湖潛勢力相當雄厚,大小賊群相戒遠離五湖船行的客貨船。一是運泥船搶來無利可圖,三足怕司馬武揚不顧一切報複,三是不一定能搶劫成功,即使成功,所付的代價也十分可觀,得不償失。
客廳中。司馬武揚與兩位得力臂膀接待龍捕頭。仆人奉上茶,客套一番。
“高永毅出來了。”龍捕頭平靜地說:“不要丟惹他。司馬東主,得饒人且饒人。”
“我知道。”五湖怪司馬揚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其實。如果我真的存心要他的命,他絕對活不到現在,龍頭應該明白的。他已經坐了兩年牢,火氣應該消磨得變聰明了。我又何必絕他的生路?”
“但願如此。”
“疑!龍頭足不相信在下嗎?”五湖妖笑問。
“我應該相信嗎?”龍捕頭也含笑反問。
“龍頭真應該相信的。”五湖妖眼中有令人心寒的光芒:“他東湖的祖産已經充了公,他老娘的眼睛也哭瞎了。這一去,憑他那幾手花拳繡
,九成九回不來,在下犯不著落井下石,對不對?這與和賊兵決戰是不同的。”
“龍頭最好叫他放明白些。“五湖妖的拜弟混江鯉田超群不住冷笑:“不管他這一去是否成功,今後,他最好離開饒州,到外地謀生路。”
“而且最好在本船行船只所經的埠頭外謀生路。”另一拜弟老三登萍渡馬飄萍接口:“不然,他不會再進監牢。他那瞎眼的老娘也不會再有人奉養了。”
“我可以向你們幾位保證。”龍捕頭語氣一冷:“買通小賊攀誣的事,決不會再發生,殺人滅口的事也決不會再發生。而且,我會睜大看眼睛,拉長耳朵,注意每一個狗娘養的壞雜種,到底在幹些什麼該上法場的勾當。上一次是我量天一尺事先毫無准備,事後疏于防範,眼睜睜看他進死囚牢。以後,我量天一尺應該學聰明些了。”……
草澤潛龍第八章 幽冥路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