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中雲沈風惡,蓦地電光一閃,幻出耀目的道道金蛇。接著是一聲霹雷,發出令人昏眩的暴雷,震撼著大地。隨之而來的地大雨傾盆,似乎天動地搖,像是世界末日。
這是江南六朋盛暑中的暴風雨,平常得很。
南京應天府遼甯西南,與太平府當塗縣交界的慈姥山上,氣氛卻頗不平凡。
這座山並不高,前臨大江,積石成礬,岸壁峻絕。後臨南北往來官道,山勢略爲平坦。
官道通過山西南,官道上商旅往來不絕。山西建了一座慈姥廟、已經有十余年無人過問,香火早絕,目下已是破敗不堪。
山四周盛産桂竹可做洞箫,往昔宮廷樂府所用的洞箫,皆用這座山的竹子製成、因此也稱鼓吹山。
在通向慈姥廟的登山小徑中,一個穿了衰的中年人冒雨上行,竹笠戴得低低地,不易看到他的面貌。
這人步履矯健,埋頭疾走,狂風暴雨絲毫不影響他的行動,若無其事地向上行。
又一聲暴雷乍響,狂風隨至.路兩側的竹枝狂野地飛舞,雨聚急地向他當頭傾下。
他伸手拉住雨笠,自語道:“真要命、緊要關頭,偏偏碰上這場暴風雨,不知那位神秘的通風報信仁兄是不是前來應約?”
蓦地,一腳踏在一塊碎石上,石下泥濘,身形一晃、幾乎滑倒。他鎮靜地站穩,苦笑道:“歲月不饒人,我老了,這碗飯吃不下去啦!唉!自苦英雄出少年、我希望能找到一個能夠接手的青年人,唯天下雖大,英才難尋,大概我這把老骨頭仍得铤下去,不知能挺得了多久?”
他無意中扭頭回望,山下煙雨朦胧,只能看到模糊的景物。
“咦!像是有人上山呢。”人自語著。
他只看到山下竹林的空隙中人影一閃即行消失.連他自己也難以確定到底看到的大影子是不是人。
慈姥廟在望,院牆坍落,院門早已失蹤,可以看到破敗不堪的殿廊,但廟頂仍然完好,隱避風雨絕無問題。
踏入院門,殿門半掩,空蕩蕩地空阒無人。他急急搶入殿堂,摘下雨笠,用他那銳利機敏的虎目打量四周,片刻方心中一寬、將雨笠放在積塵近寸的神案上,下衰
放好。整
向蛛網塵封的神龛合掌一拜,感慨地說:“慈姥大仙,你也該顯顯靈,找幾個善男信女替你重塑金身啦!”
“咚!咚咚!”殿外突傳來三聲鼓響。
他吃了一驚,殿外廓下的鍾鼓已經失蹤,怎會有鼓聲傳來?
他本能地倒縱而出,在殿門外轉正身形、點塵不驚地落地,身法之快、委實驚人。
除了風雨聲,鬼影俱無。院中野草與人齊,荊棘叢後,不可能有人願意在內匿伏,看地面雨廊,沒有任何足迹。
“咦!分明有人在廊下擊鼓,難道我老得耳背了不成?不會的。”他吃驚地在自語。
正待沖入雨中院外搜尋,殿內卻傳出物落地聲。他扭身搶入,不由倒抽一口涼氣,立即嚴備地貼牆而入,拉開襟、露出暗藏在
內的匕首柄。
沒有活的人,只有一具死屍。
神案的拜臺下,躺著一個直挺挺的青人,手腳松軟。青灰
的臉部肌肉扭曲得變了形,
他警覺地用目光先行搜視四周,一無動靜。
久久,他終于小心地走近青人,撥過對方的臉部,觸手
冷冰冰。
“哎呀!是報信的人。”他吃驚地口叫。
約他前來會晤的報信人,在青天白日下突然橫死在他眼下,即使再高明的人,也禁住悚然而警。
“危機來了。”他心中暗叫。
他定下心神沈著地開始檢查死屍的致命創傷。可是,他失望了,屍一無外傷,除非他敢剖屍檢查內髒,不然絕難找出死因來。
看屍落地的遺痕,他一看便知是從粱上丟下來的,殿頂未建承塵,梁桁分明,藏一兩個人絕無困難。他十分後悔,暗罵自己該死,一個老江湖在搜視四周可疑征候、怎會大意得忽略上方梁頂各
的?
他一咬牙,蓦地縱入後殿的天井。
“桀桀桀桀……”殿門外傳來了枭啼般的怪笑聲,刺耳難聽,令人聞之毛骨悚然。
他火速往回縱,重出殿門。
院門左側袂一閃即同,有人剛離開。
他不假思索地追出。可是,院門外野草萋竹林密布,除了風雨聲之外,哪有半個人影?
地面泥濘,但未留下履痕腳印,他心中一冷,忖道:“糟了!定然是通風報信人走漏了消息,被人趕來殺人滅口,來人藝業之高,駭人聽聞,我……”
蓦地,左方的竹林中傳來了怪笑聲:“桀桀桀……”
他第一個念頭便是“速離險地”,再耽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已來不及了,不等他起步、殿堂中已傳來了森的奇異語聲:“哈哈哈哈!釜底遊魂,姓許的狗
子,你還不給我爬進來、難道要在下請你麼?”
他不敢冒失地去看個究竟,心說:“我得走,必須將此地的變故傳出,不然……”
“叮鈴鈴……”左後突傳出一陣怪異的鈴聲。
他駭然轉身,呼吸幾乎要停住了,一陣冷流從脊梁向上急升,沖上泥九宮,他感到渾身都僵了,僵硬地口叫出:“招魂使者葉君山。”
竹叢前,站著一身材高瘦的青袍人,頭戴雨笠,一雙森森冷電四射的鷹目,流露出殘忍的笑意。瘦削的臉頰不出四兩肉,山羊胡仍然漆黑,可知年紀仍輕,慘白的臉
,像是剛從屍坑裏爬出來的僵屍,左手舉著一只金光閃閃的小金鈴。腰懸一把長僅兩尺二寸的劍,僅比匕首長四寸,古
斑斓,劍鞘劍把劍穗一身黑,黑得令人望之生畏。
“你還等什麼?”身後殿堂中又傳出另一人的叫聲。
他本能地轉身,這次看到殿門中間有人了,不看猶可,看了又令他汗毛直豎,心向下沈,抽口涼氣叫:“九嶺玄魔張九洲。”
他身後應身傳來一聲狂笑,有人用沙啞的嗓音說:“姓許的,還有我玉郎君範世昌呢。”
殿門口站著的是一位一身黑袍的中年人,廟門右側後方卻是一位白臉書生,一俊一醜,形成強烈的對比。九嶺玄魔是黑臉膛,身材壯,五官擠在一起,是屬于令人一見便難以遺忘的人物,年約半百,乖戾之氣外露。
玉郎君範世昌恰相反,年約四十上下,五面朱,英俊潇灑,穿月白
儒衫,佩劍,戴一頂油綢製成的高頂雨帽,宛如臨風玉樹,英氣照人。
玉郎君笑伸手,極有風度地貪首爲禮,笑道:“許大俠請,殿內敝友已久候多時。”
他反鎮定下來了,人到了絕望的境地,反而放得開、將生死置之度外,還有什麼可怕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淡淡一笑道:“許某今天在幸,總算見到了五怪三魔四邪的諸位高人,範兄葉兄先請。”
招魂使者將小金鈴納放懷中,森森地說:“你擒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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