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見愁已經改變了裝束,弄根青帕包住頭,服抄在腰帶上,扇袋和吉祥如意佩全塞入懷中和袖袋內,成了不折不扣的打手短打扮。
精繡的面荷包換了面,底背是普通的粗布所縫製,與一般打手身隨製品差不多。先前公子少爺的形象消失無蹤,僅英俊的面龐沒經化裝。
在一販賣鐵器的門攤駐足,選購了一把六寸長的大肚子剖魚刀。他是發現了警兆,才停下來買刀的。
這種小剖魚刀與黑道朋友使用的攮子俗稱手或扁鑽,原始用途是織布匠的工具,後來成了黑道朋友使用用來捅人的凶器。
不同的是,小剖魚刀長了些,刀肚子也大而成半弧形。扁鑽卻是長三角尖,而且柄有刀環。
剖魚刀到了會武功的人手中,可不是用來剖魚的,用來殺人剝皮剝骨,靈光得很。剝皮刀的型式,就是從剖魚刀衍化出來的。
任何物品到了會武功的人手中,都可以成爲殺人利器。一根小麻繩、一條布帶、一根小樹枝、一根針,甚至一根手指,都可以成爲殺人工具。
刀劍本身不會殺人,而是人用刀劍殺人。
人爲萬物之靈,但人有些天不如禽獸。
似乎人利用智慧製造工具,大半目標是用來殘殺同類的,一旦有利器在手,第一個念頭絕不是用來殺虎豹豺狼。
在察看刀身時,刀身像一面鏡子。
沒錯,有人盯梢。
那個在小食攤買糕餅的大馬臉中年大漢,已跟了他半條街了。
有人跟蹤盯梢,表示已有人注意他了。他不能消極地把盯梢的人擺了事,得弄清跟蹤的人是何來路。
腳下略爲加快,不久接近鎮寺。
寺西北形成一商業區,兩條街四五條巷。
大馬臉中年人,果然跟來了。
乘中年人閃避一個老大娘的空隙,他往街右的小巷子一鑽,在人叢中急竄,快速地從前面巷口奔出,向右一繞,布下偵查網,他也有把握應付,逗引這些人暴露行藏到亂竄。
片刻,又片刻,毫無動靜。
“難道我在疑心生暗鬼?”他自言自語,心中疑雲大起,極感困惑。
大馬臉大漢如果真是盯梢的,一定會跟來在附近搜尋,可是卻不見蹤影,難道跟丟了?應該不可能跟丟,緊迫跟蹤絕不會大意讓目標走的。
他這幾天緊鑼密鼓,進行布局的工作,須與各方牛鬼蛇神接觸預作安排,半公開半秘密手段圓滑,工作中難免疑神疑鬼,心有警覺便得時時提防意外。似乎這次走了眼,並沒有人緊迫跟蹤他,料錯了。
必須嚴防的獵物,不可能跟到此地來。
天下各地的稅監,彼此之間串連狼狽爲。
閻王陳奉稅區在湖廣,所豢養的得力走狗,不會遠出各地費人力,但眼線秘探可能出現淮揚地區。
九江、湖口是稅監渾蛋李道;高郵附近管加征監稅的是魯保;南京沿大江上下,是吸血鬼刑隆;京口儀真淮揚區,是鬼王高采和稍有人的暨祿;揚州以北徐州各地,是綽號雜種的陳增。這些殘民賊都豢養有數百名打手護衛,他都必須嚴加提防。
小心撐得萬年船,雖說閻王陳奉的走狗,不會先期到達這裏偵查,來的人也不可能認識他,但他必須小心防範意外。
這條小巷子行人不多,偶或有三五個人匆匆而過,他不能潛伏不動,繞巷尾提高警覺急走。
巷尾是另一條街,繞過下彎道,便看到一個穿長衫,像貌威猛的中年人,背著手進入小巷口,虎目炯炯盯著他,緩步向他接近,臉上有獰笑,令人莫測高深。
他心中一動,折入右側的另一條小巷,隨同兩個潑皮打扮的人急走十余步,大漢收手示意讓他往裏走。
財星賭坊規模不大,在這一行中勉強排名二流,幾進房舍三座院落,賭客分等井不犯河
。
賭客真不少,生意興隆。生活困難日子難過,賭是唯一能多賺些錢的好去。而且人具有天生的強烈賭
,即使傾家蕩産也無怨無悔。
如果有下次,下次仍然把家當毫不遲疑作孤注一擲,自小蟊賊到大強盜,十之八九對賭具有濃厚的興趣。
揮手中劍與人拼命,也是賭的一種方式:賭命。
他排衆擠入一座大廳,人聲嘈雜,汗臭味刺鼻。共排列了九張八仙大賭桌,清一是天九專臺。
他先到櫃臺,兩錠銀子換了二十塊白牛骨籌碼,每塊是五兩銀子表明他是要呈大注的小財主。黑
牛角籌碼是一兩銀子,金
(銅)籌碼十兩。
五兩銀子可買一畝田,有一百兩銀子的賭資,可算是大賭客小財主了。當然,一擲千金的賭客並不少,但這種賭客不會光顧財星賭坊,進城光顧財神賭坊,才能找得到財力相當的對手。
開賭坊的永遠只賺不賠。銀子換了籌碼,如果賭局由賭坊的人作莊,贏了一兩只賠九錢。
賭坊的人不下場,賭客輪流當莊,賭坊抱臺子的合利,則負責抽分()。反正不管誰贏,賭坊都淨賺一成。
他擠入近走道的賭桌,恰好位于天門的賭客,輸光了拍拍出局,他及時補上了。
四位賭客都是頗有身分的人,賭銀子不賭文錢。圍在四周跟著下注的人也不少,看熱鬧的人吱吱喳喳令人耳根不淨。
“嘩。來了個血足的。”有人發出驚羨聲。
他大馬金刀坐下,二十塊籌碼往桌上攤,微笑著瞥了坐莊的大漢一眼,心中好笑。這位大漢以爲吃定他了,盯著他不懷好意地獰笑颌首打招呼。
三十二張骨牌在大漢手中,疊過來滑過去,聲響清脆節拍分明,似乎三十二張骨牌都通了神,在大漢手中曼妙的舞蹈,洗牌的技巧,熟練得令人激賞。
“這婊子養的棒極了,是個大玩家。”他心中嘀咕:“他的右手拇食二指有鬼,骰子一定也配合得天無縫,得和他耍花招,以免在
溝裏翻船。”
洗牌的技巧如果神乎其神,任何一張牌的最後位置,一定可能隨心所慾落在所在部位。再配合擲骰子的技巧,幾乎可以保證那幾張大牌,毫無差錯地落在莊家手中。大多數賭場郎中,皆具有這種隨心所慾的能耐。
牌洗妥,上家切牌。莊家將八雙十六張牌推出,前四後四,一面右手搖骰,一面用破鑼似的嗓音嚷嚷:“離手,離手……”
他推出兩塊籌碼,第一注十兩銀子。
骰子擲下,骨碌碌滿臺轉,終于停住了。
“麼六滿堂紅,天門上手。”莊家大聲叫。
他的天門除了他的兩塊籌碼之外,另有其他賭客所下的十余塊牛角籌碼,三塊骨籌碼,一塊金籌碼,共三十余兩銀子。
兩張牌推出,莊家先亮牌,立即引起一陣驚歎聲。
地七九,點子至尊的第二尊。
“一上手就黴,像話嗎?”他咒罵著推牌“梅花加屏風八,就差一點,輸了一半啦!”
上下家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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