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華已策馬馳出六七丈外,聞聲勒缰回顧。
他扭頭一看,看清是稱堡主爲爹的少女,便除徐兜轉馬頭,冷冷地問:“姑娘,你作得了主嗎?”
“是的,家父已經允准。”
“沒有任何條件?”
“沒有條件。”
“謝謝,請領路。”
堡主擇手示意,攔路的坐騎向兩側移。姑娘說聲“請隨我來”,領先策馬入堡。
堡東堡西,是一排排整齊堅固的房屋,屋前東是甬道,西是演武場。中間是共有三層,頂部設了坤口的煙墩,四四方方長寬各三丈,兩側加建一座碉樓,南北各安裝了一門射鎖南北堡門的神機弩。堡四角的碉樓左側空地是大型的牲口欄,與藏糧食的地窟石屋。通向堡門的大道寬有五丈,兩旁栽了楊柳。堡中其他老幼婦孺,皆好奇地擁至路旁觀看,其中就有三位中州镖局的镖師。
姑娘進人堡西的柵門下馬,有兩名仆人上前接坐騎,她向南端一指,說:“高家住在南端第六家,請隨我來。”
林華將坐騎交與人,掉披風搭在腕間,臉
漸變,可以看出他的不安,虎目中泛起奇異的光芒,呼吸漸緊,沈靜地說:“在下自己找他,姑娘最好回避。”
“林爺,你能不能平心靜氣解決問題?”姑娘一面走一面問,摘下頭巾,現出一頭如雲秀發,襯得臉蛋更爲出。
“當然,十年都過了,我何必沖動憤急?”
“林爺,你與高叔的事,到底……”
“他沒告訴你們?”
“只說了大概,語焉不詳。”
“到時自知。”
“我聽霞說……”
“我不要聽!”他突然激動地叫。
“我……”
“我要你閉嘴。”
“咦!你這人怎麼啦?火氣不是太大了些?”
他不再答話,大踏步搶先而行,剛踏入檐口,大門倏開,一個年約二十上下的精壯青年人,領著一個紮了兩條小辮活潑清秀、年約十四五歲的小女娃,當門而立,盯視著來客,臉上神詫異而略帶驚恐,
口叫:“華哥,果然是你!”
“你爹呢?”他咬牙問,臉很難看。
青年人退了兩步,急急地說:“華哥,當年……”
“你爹呢?”他踏入洶洶地問。
“你聽我說……”
“不關你的事,讓開!”
“華哥,十年不見,你臉容未……”
“少廢話!你長大了,我仍然認得你,我已不是當年愛護你的華哥,你可以和你爹一樣,將我視同陌路人,叫我一聲姓林的好了。”
站在門口的姑娘叫道:“德欽哥,別阻他。”
穿堂後突然大步走出來了一個健壯的青年人,神肅穆地叫:“德欽哥,請他進來好了。”
林華一怔,惑然叫:“咦!駱元和,你也在此地?”
駱元和沈靜地點頭,說,“我來了九年,記得你回洛陽時,你我曾經見了一面。”
林華突然閉上虎目,歎出一口長氣,恍然地說:“我明白了,那時你已經知道德欽弟全家的去向,所以見我查問他們的下落,你也就舉家悄然溜走避開我。駱家與高家一不沾,二不帶故,在此地寄居,委實令人生疑。令尊堂可好?令兄呢?何不也請來一見?”
內堂中,突傳來蒼老的叫喚聲:“德欽,林哥兒到了吧?請他進來。”
林華急步搶入,越過天井,狂猛的沖入內廳。其他的人,皆緊跟而入。
堂上安坐著一個年約花甲的老人,青巾,青袍,中等身材,老眼似有點昏花,臉帶蒼氣
不俊,像是久病初愈的人,清瘦的臉客流露著無可奈何的表情,鬓角已霜,短髯灰白,有氣無力地癱坐在椅上,這是一個精神頹喪健康不佳的風燭殘年老人。
“十年不見,你又高又壯,賢侄,可喜可賀。”老人有點喘息地說,老眼一直在回避林華的目光。
林華虎目中怒火在燃燒,頰肉在抽搐,雙手輕顫,呼吸一陣緊,一步又一步接近,腳下沈重慢慢前移,一步一頓,直迫近至對方身前尺余。
“高文玮,我沒死,你奇怪吧?是不是大感意外?”
“賢侄……”
“你再叫我賢侄,我要打掉你殘缺的牙齒。如不是我從你的臉容中,依稀看出你昔日的輪廊真難相信你便是十年前婢仆如雲、富甲一方的洛陽大財,我做夢也沒料到你會到邊荒來受罪,難怪十年來始終找不到你的魂。”
“林華,當年……”
“你記得當年的事?”
“當年錯並不全怪我,令尊個倔強,他……”
“你再敢說我爹的不是,我先拔掉你的頭!我爹倔強麼?地方仕紳聯名上告周通判,事泄惹禍。狗官與黃推官狼狽爲
,玩法嫁罪,緝拿爲首的人,林、洪、吳三家铛锒入獄,狗官心黑手辣酷刑迫供,三追五逼取聯名的名單。我父一力承當,堅拒吐露內情,熬刑咬供置生死于度外,保全洛城數十家仕紳,這叫倔強?你,高文玮,貪生怕死,爲了保全自己而不惜出面自首,招出了十八家聯名的人,你良心何在?”
他愈說愈恨,劈一把抓起高文玮,切齒繼續怒吼:“你,居然不念
,不念故,一口咬定家父是爲首的人,致令我林家一門老小六口,幾乎全部屍填溝渠。狗官明裏派人解赴布政司衙門複審,暗中派人在路上殺人滅口,距虎牢二十裏假扮強盜行劫,二十名凶手都是狗官的心腹走狗,也全是洛城的凶惡歹徒痞棍。要不是家師在暗中保護,而且巧逢河南道按察使許大人途經該
,林家一門老小豈不含恨九泉?舍弟不幸重傷垂危,亂中失蹤,義仆林忠護主喪身,身中三刀血染黃沙。高文玮,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禍害,你滿意了吧?”
“但……但這……這不是我的錯,而……而且令尊堂並……並未……”
“哼!如不是許大人一力成全,自護送折返開封,拘拿狗官到省,平反冤獄,置狗官于法,我林家豈不含冤九泉?你,在我家起解的前一天,在狗官掩護包庇下,全家離開洛城下落不明,從此失蹤一躲便是十年。”
“你該知道,我是身不由己……”
“呸!如果不是你出面自首,招出聯名的人,不咬定家父是爲首的人,狗官怎敢放膽妄爲?他能不怕其他的人秘密上告?他敢下毒手斬草除根?十年,家父家母寄居開封,不敢返回洛城,怕狗官的余暗算,因此翌年便在憂憤交煎中,先後仙逝含恨以終。舍弟至今仍生死未蔔下落不明,
娘也不久謝世,我林家只剩下我一個林華,十年來走遍天涯海角,踏過了萬
千山,發誓要找到你這卑鄙無恥、賣友陷
,貪生怕死,狼心狗肺的人算帳。”
兩個青年人伸手急拉,德欽在左,駱元和在右,同聲叫:“有話好說,請不要……”
林華將高文玮重重地推回椅中,雙手左右一分,將兩人拔倒在地,向德欽吼道:“高……
劍壘情關第三章 嵩山堡尋釁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