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不分晝夜徐徐下放,江上船只甚多,勢平靜,下航的船只順風順流,一晝夜可以駛百余裏。
後艙窄小的底艙中,黑沈沈不見天日,黴氣薰人,空氣混濁。不時可聽到頂上傳來行走的腳步聲,也可隱約聽到人聲。
右粯躺在右首,手有铐鏈,腳有腳鐐,鐐重二十斤,關在底艙內,翅難飛。他心亂如麻,怨毒之火在心底燃燒。
他成了落檻之虎,凶多吉少,但他卻記挂著可憐的左婷姑娘,她的命運委實不堪想像。
再次栽在令狐楚手中,他委實不甘心。
他向對面看去,同樣上了铐鏈腳鐐的令狐楚,側臥在壁根下,正向他凶狠地注視。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咬牙問,“令狐楚,咱們有仇麼?”
令狐楚也咬牙切齒地說:“如果在白河時,你將玉芙蓉交給我,我哪會有今夭?你又怎會有今天?都是你,哼!”
他幾乎氣炸了肺,猛地挺身而起,虎撲而上,铐鏈一陣暴響,扣住了令狐楚的頸脖,厲叫道:“你這恩將仇報忘恩負義豬狗不如的畜生!”
“救命!”令狐楚傾余力狂叫。
艙板被揭開了,有人沈喝:“住手!想死麼?”
“叭!”鞭聲震耳,右粯挨了一鞭。
他只好放手,悻悻地躺回原。
看守拂著皮鞭,冷笑道:“十天半月方可抵達武昌,沿途再不安靜些,保證你們吃不消得兜著走。下次,哼!下次給你們一頓好抽,給我小心了。”
“砰!”艙板蓋上了,光線一暗。
右粯的鋼牙挫得格支支地響,恨恨地罵道:“不要臉!大名鼎鼎的大荒毒叟門人,江湖上威風十足的追魂子,居然叫起救命來了,無恥之尤。”
令狐楚右肩的镖傷頗爲沈重,只痛得龇牙咧嘴,久久方緩過氣來,說:“不要臉也罷,無恥也罷,千緊萬緊,命要緊,像我這種人,比任何人活得都長久些。”
“哼!你這……”
“你罵吧,我不在乎。好漢不吃眼前虧,逞英雄充好漢智者不爲。”
“我該早將你宰了的。”他懊喪地說。
“哈哈!你就是這種人,活該。到了武昌,你等著瞧,我是死不了的,而你卻難逃大劫。像你這種開口道義,閉口天理法人情的人,活在世間,簡直是糟踏糧食,早死早好。”
右粯挺身坐起,作勢撲上。
令狐楚急叫道:“住手!你想連累我挨皮鞭麼?”
“我要先斃了你……”
“我要叫救命……”
“我不會讓你叫出來,即使能叫出,你也要死。”
令狐楚歎口氣,苦笑道:“算了吧,印兄……”
“你少叫我印兄!你這畜生口氣如果變得和善動聽,就表示你在轉惡毒的念頭。”
“這次在下是誠心的。”
“哼!黃鼠狼給拜年,你會安好心?”
“說真的,過去在下委實……”
“你還敢提過去?狗東西!”
“印兄,也難怪你恨我,總之,過去的事不用提了,在下深感慚愧。現在咱們又共患難,大家一條命,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和衷共濟同心協力逃生。”
“哼!我可不上你的當了。”
“如果我沒有誠心,定遭天打雷劈。”令狐楚沈聲發誓。
“你發的誓誰敢相信?”
令狐楚長歎一聲道:“在下並不期望你相信,但情勢如此,咱們除了合作之外,別無他途。再說,合作對你並無損失,是麼?”
“再與你合作一次,我這條命死定了。”
“不合作,你也活不成,是麼?”
“哼!你……”
“你不否認這是一次機會吧?你肯放過?在下在上船之前,留下了線索,我想,我那些朋友會循線索追來相救的。”
“哼!你既然有人相救,還用得著與我合作?”
“可是,你如不肯合作,一切枉然。”
“哼!你……”
“你如不肯合作,萬一在緊要關頭拖我一把,聲張起來豈不糟了?你只要跟我走,我那些朋友會同時將你救走的。”
右粯明知這家夥花言巧語詭計多端,但情勢逼人,他不得不先爲自己打算,冷笑說道:“只要能出困,在下當然會合作。這次你如果再耍花招,你死定了。”
“我保證沒有花招,但請放心。現在,咱們來設法弄開這些討厭的铐鏈腳鐐。”
右粯冷冷地說:“這時打主意除去铐鐐,未免太過愚蠢了。”
“你這話的意思……”
“你受傷不輕,我的傷勢也夠重,即使能打開铐鏈,能逃得掉?”
“你不認爲身愈早愈好?”
“問題是能不能身。”
“可是……”
“不了身,你將是死人一個。”
“你要等?”
“是的,等等傷好再說。”
“萬一……這半月中……”
“半月長著呢,誰也不知會有何種變化。”
令狐楚心情一懈,笑道:“你答應合作了?咱們一言爲定。”
“你記住:這次你如果再出賣合作的人,印某必定殺你。”他凶狠地說。
“你這人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目下咱們生死同命,你沒有懷疑在下的理由。喂!你看,咱們如果要出去,該如何走法?”
“這裏是底艙,破壁而出並無困難。”
令狐楚惶然道:“底艙在下,破壁而出豈不是江
急灌而入?”
“當然,你以爲是在陸上麼?只要往底一鑽,就不怕他們追趕了。”
“可是,兄弟是旱鴨子……”
“內家氣術講的是調和呼吸,只要你能閉住氣,在下便可帶你走。”
“這……”
“在下可以保證你的安全,中能耐在下尚可去得。”
“好,就這麼辦,兄弟知道可以信任你。”
“你那些朋友是何許人?他們會跟來救你?”
“就是追魂使者那群人,但不一定靠得住。”令狐楚平靜地說,但心中卻頗感不安。那晚甘姑娘的神情已清晰地表現出與右粯關系密切,如果雙方再次碰頭,後果將十分可慮,必須設法阻止右粯與甘姑娘見面,方有機會占有甘姑娘,決不容許他們兩人有見面敘舊的機會。
這惡賊心中湧起惡毒的念頭,不住盤算在險後,如何
置右粯。
船過了嶽州地境,便不再趱趕,江面遼闊,往來的船只更多,誰會留心這艘似載貨爲主的貨船?
船經螺口,一艘快船從後面趕上了,風帆半滿,傍著貨船緩緩下航,一名青中年人站在艙面,不住向貨船打量。
貨船的人全躲在艙內,從壁縫向鄰船張望。
艙面只有五六名舟子,風帆吃飽了風。但因船大而重,速度並不快,舟子們並不顯得悠……
醉杖門生第2章 重陷網羅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