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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羅河謀殺案》第7節

阿嘉莎·克莉絲蒂作品

  穿著黑se鑲邊晚禮服,顯得雍容華貴的艾樂頓太太,步下兩層甲板,來到餐廳門口,剛巧碰到她的兒子。

  “真抱歉,寶貝。我想我快遲到了。”

  “不知道我們的座位在哪兒。”廳內排列著小餐桌。艾樂頓太太停下來,等待侍應生招呼他們。

  “順便跟你提一下,”她加上一句,“我邀請了矮個子的白羅先生跟我們坐在一起。”

  “ma,你真是!”提姆顯得有點不高興。

  艾樂頓太太訝異地注視著兒子,他一向是很隨和的。

  “寶貝,你介意嗎?”

  “是的,我介意。他是個鄙俗的小人!”

  “哦,不,提姆!你不能這樣說。”

  “無論如何,我們爲什麼要跟一個外人chu在一起?在這小船上,這樣的事只會帶來煩厭,他會終日纏著我們的。”

  “真抱歉,寶貝。”艾樂頓太太有點失望地說,“我還以爲你會喜歡這樣的安排。白先生一定會有很多有趣的經曆,而你一向愛讀偵探小說。”

  提姆咕噜著,“我希望你少出這種好主意,ma。我想現在是不可能擺tuo他了吧?”

  “嗯,提姆,只得這樣了。”

  “好吧,讓我們忍受一下吧!”

  在這當兒,侍應生走過來引領他們到座位去。艾樂頓太太滿面狐疑地跟隨著。提姆向來都是那麼隨和,不輕易發脾氣,今天的態度一點也不像他。雖然他一向不喜歡英guo人――也不信任外guo人,但提姆絕不是有地域、guo家偏見的人。唉,她暗自歎息。男人真難捉摸!就連最qin近的人也這樣費解。

  他倆剛坐下,白羅消消地踏進餐廳,在桌邊的第三張椅子旁停了下來。

  “艾樂頓太太,真歡迎我加入嗎?”

  “當然歡迎。請坐,白羅先生。”

  “你真客氣!”

  白羅坐下時,迅速瞥了提姆一眼,提姆掩飾不住他那冷淡的神情。

  艾樂頓太太頗覺不安。爲了緩和一下氣氛,喝湯的時候,她漫不經心地拿起碟旁的乘客名單。

  “讓我們來認認每一位旅客吧!”她興奮地提議,“我覺得這事兒挺有趣。”

  她開始朗讀:“艾樂頓太太跟提姆.艾樂頓先生,真巧。杜貝爾弗小jie。哦,他給安排跟鄂特伯恩母女一塊坐。我懷疑她怎樣跟羅莎莉合得來。下一位是誰?貝斯勒醫生。貝斯勒醫生?誰認得貝斯勒醫生?”

  她把目光投向坐有三位男士的桌上。

  “我猜他一定是那個頭發與胡子都細心剃過的胖子,我想他是個德guo人。看來挺欣賞他的湯哩!”一陣有趣的聲響傳過來。

  艾樂頓太太往下讀:“鮑爾斯小jie?我們要不要猜一猜?這兒有三、四位女士――唔,還是暫時撇下她。道爾先生和道爾太太。是的,這趟旅程的要角。道爾太太的確很迷人,你看她穿的那條漂亮的裙子。”

  提姆轉過頭去。林娜和她先生,還有潘查頓坐在角落的桌子旁。林娜穿著白裙,配上一串珍珠項鏈。

  “我倒認爲太素了!”提姆說,“一塊長布中間加上一串繩子。”

  “寶貝,”他母qin說,“這一身打扮值八十幾內亞哩(從前英guo金幣名,一幾內亞等于二十一先令),你這樣形容,實在很獨特。”

  “我真想不透女人爲什麼舍得花這麼多錢在服裝上。”提姆說。

  艾樂頓太太繼續研究她的旅伴們。“芬索普先生一定是那邊桌上四位男士中的一個。沈默寡言的年輕人。好英俊的面龐,謹慎、機靈。”

  白羅同意她的看法。

  “他的確很機靈。他不苟言語,卻很留心地傾聽、觀察別人。啊,他是那麼善用雙眼,看來不似遊山玩shui的閑人。我真想知道他在這兒幹什麼。”

  “斐格森先生,”艾樂頓太太讀道。“我猜這一定是我們那位反資本主義的朋友。鄂特伯恩太太和鄂特伯恩小jie,這兩位我們都熟識。潘甯頓先生!又稱安德魯叔叔――是位漂亮男士,我想――”“好了,ma!”提姆說。

  “我是說他漂亮,但略嫌冰冷,”艾樂頓太太說,“言辭苛刻。就像報上所載的那些在華爾街上,或就住在華爾街的人。我確信他必定很富有。下一位――赫邱裏·白羅先生――埋沒了的天才。提姆,你要不要跟白羅先生談談犯案?”

  她這善意的玩笑卻顯然再次惹怒了她兒子。他皺皺眉,艾樂頓太太趕緊往下念:“黎希提先生,我們的意大利考古學家。羅柏森小jie和最後一位――梵舒樂小jie。不用說,就是那位醜陋的美guo老婦人,卻自視爲船上的王後!沒有身份的人,休想她會理睬你。好一個看不起人的老家夥!跟她在一道的必定是鮑爾斯小jie和羅柏森小jie了。帶夾鼻眼鏡的苗條女子大概是秘書,另一位年輕小jie則是窮qin戚,盡管被人家黑奴般對待,她卻似乎蠻開心的。我猜羅柏森是秘書,鮑爾斯小jie是窮qin戚。”

  “錯了,ma!”提姆咧嘴而笑。驟然間他的好脾氣又活現了。

  “你怎麼知道?”

  “用膳前我四chu閑逛,聽見那老女人對她同伴說,‘鮑爾斯小jie哪裏去了?立刻叫她來,珂妮亞。’珂妮亞像一只聽命的狗趕緊跑開了。”

  “我要跟梵舒樂小jie談談。”艾樂頓太太沈思道。

  提姆再度咧嘴而笑。

  “她會冷落你,ma。”

  “絕不會。我會設法坐在她旁邊,以低沈(但有見識的)、教養良好的音調跟她談我所記得的任何一位有名望的qin友。最好提你的二表哥,已經去職的格拉斯高勳爵。這樣事情大概會奏效。”

  “ma,你真是不擇手段!”

  餐後他們加入一位人類學學者的有趣談話。

  那位年輕的社會主義者(猜得不錯,他果然是斐格森)退回吸煙室,對那些聚集在上層甲板了望廳的旅客不斷嗤之以鼻。

  梵舒樂小jie照例挑了一個視野最佳、通風良好的位置,這兒原是鄂特伯恩太太先前所坐的桌子。她說:“抱歉,我確定,哦我想,我把針線活兒留在這裏了!”

  依然置身在催眠狀態中的鄂特伯恩太太站起來,讓出位置。梵舒樂小jie趕緊坐下來,把自己的位子理好。包著頭巾的鄂特伯恩太太只得坐在鄰位,她坐著談不同的話題,但只得到冷冷的、禮貌的幾句答覆,她遂沈默不語了。這時梵舒樂小jie就獨坐在她的寶座上。

  道爾夫婦跟艾樂頓母子在一道。貝斯勒醫生又不愛講話的芬索普先生同夥。賈克琳·杜貝爾弗坐著看書。羅莎莉·鄂特伯恩一願坐下。艾樂頓太太一兩次要她加入他們的聯歡會,羅莎莉婉言拒絕。

  白羅花了整個晚上傾聽鄂特伯恩太太的寫作經曆。當他返回房間的時候,遇上了賈克琳·杜貝爾弗。她倚在船欄上。當她轉過頭來,白羅留意到她臉充滿了極度的哀傷,而不再是先前那種毫不在乎的挑釁姿態。

  “晚安,小jie。”

  “晚安,白羅先生。”她遲疑了一會,然後說:“你很奇怪會在這裏碰到我吧?”

  “我感到的不是驚奇,而是遺憾――極度遺憾……”他沈痛地說。

  “你是說爲我難過?”

  “正是,小jie,你選擇了危險的路途……當渡輪開始我們的旅程時,你也踏上了個人的險徑――急流、危石,航向不測知的險渦……”

  “你爲什麼這樣說?”

  “因爲――你已砍斷了系在你身上的安全索。我很懷疑你現在還能夠回轉頭去。”她緩緩地說:“確實是……”

  她別過頭去。

  “啊,每個人都得跟隨自己的星宿,無論它指引你往何方……”

  “小jie,留意那不要是一顆迷途的星星……”

  賈克琳笑著,一面模仿看驢小孩的話:

  “先生,那是顆壞星星!那顆星會掉下來……”

  即將沈入夢鄉之際,白羅被一陣喃喃的語聲驚醒了。是希蒙·道爾的聲音,重複著開船時他所說的話:

  “我們現在必須把事情做個了斷……”

  “是的,”白羅自忖道:“現在必須把事情了斷……”他不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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