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二天下午了,我在樹林中最暗的地方走得相當快,那一帶松樹的暗影,比起任何別的地方都更爲
森森;我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正站在車道中。我沖動地一個快步跳開了小徑,認爲這一定是我們那個吉蔔賽老太婆了;可是當一眼認出是誰時,我突然退縮回來,是
呀!她老人家站在那裏,滿頭白發,身材高高大大,一臉嚴肅的表情。
“老天爺,”我說:“,您可嚇了我一大跳了,您在這兒幹什麼?來看我們嗎?我們請您可都請夠了,不是嗎?”
實際上我們並沒有請過,我表示過一次相當不冷不熱的邀請,僅止于此了。我對那次邀請的方式,是有十分的把握,不會答應來。我並不要她來這裏,也從來不要她到這裏來。
“你說得不錯,”她說:“我終于來看你們了,看一看你一切都還很好嘛。原來這就是你們蓋的深宅大院,也是一幢堂皇富麗的房屋嘛。”她說道,眼光卻望在我的身後。
在的語氣中,我察覺到了她那種不以爲然的酸溜溜味道。
“對我這一號兒的人太堂皇了,是嗎?”我說。
“孩子,我可沒那麼說呀。”
“但是您是這麼想的吧。”
“那不是你生下來該有的東西,離了一個人的生活地位,是不會有好
的。”
“假如任何人要聽您的話,那麼什麼地位也到不了。”
“哈,我知道那就是你所想的和你所說的,不過勃勃雄心對任何人有什麼成就,我還不知道呢!這一種事情在你嘴裏都成了死海果了。”
“呵,看在老天份上,別盡是不說好話,”我說:“得得,您且來自看看我們的堂皇住宅,再對著它翹鼻子吧;來看看您那位堂皇的兒媳婦,如果您敢的話,再對著她翹鼻子吧。”
“兒媳婦?我早已經見過了。”
“您這句話什麼意思?早已經見過她了嗎?”我緊緊逼著問。
“原來她還沒告訴你呀,是嗎?”
“什麼?”我又追著問。
“是她來看我的呀。”
“是她來看您嗎?”我驚惶失地問道。
“對呀,有那麼一天,她就站在門外按門鈴,神上有點兒害怕;她是個俊俏小妞兒,十分可人,一身穿著的都是精致
裳。她說了:“您是美克的母
,是嗎?而我就說:‘是呀,小
是什麼人?她說:‘我是他太太。’又說:‘我一定得來看看您,我不認識美克的娘,似乎不應該……’我就說:‘我敢賭他不要你來認識我。’她躊躇了一下,我就說:‘你用不著告訴我那一點,我對自己的孩子有認識,他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我統統知道。’她說:‘您想——或許他爲您難以爲情,因爲他和您都窮而我闊嘛,但是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他並不是那一種人,不是,說實在的,他並不是那一種人。’我又說了:‘小
,你用不著告訴我的,我兒子的缺點是什麼我全知道;那倒不是他的缺點,他並不以自己的娘而難以爲情,對自己的出身也不怎麼覺得難堪。”
“‘他並不是爲我覺得難以爲情,’我向她說道:‘如果有什麼的話,他是怕我;你明白嗎,我對他認識得太多了。’這些話似乎把她逗樂了。她說:‘我料到作的一向有那種感覺——她們對兒子的一切一切都知道;我也料到作兒子的,也就因爲這一點而覺得難以爲情吧!’
“我說了,這種說法也許十分確切。當你小時候時,總是假裝成向全世界演一出戲。我一直記得,我年紀小時在姑房裏,我
上的牆壁,有一幅金框的圖畫,畫著一只好大好大的眼睛。上面寫著:‘上帝窺我。’每當我睡覺以前,都使我一身發毛,寒到了背脊骨上。”
“愛麗既然見過了您,她應該告訴我才是,”我說:“我真不明白她爲什麼要把這件事當成莫大秘密,應該告訴我的。”
我很火,火得很,以前竟毫不知道愛麗會連這種事都向我保密。
“孩子,她對自己那麼做,也許有一點點兒驚駭吧,但決不能說是害怕你。”
“來吧,”我說:“來看看我們的房子吧。”
我不知道喜歡不喜歡我們的房子,大概不喜歡吧。一間間房子都看遍,揚起了眉頭,然後進入那間陽臺房間裏,愛麗和葛莉娜正坐在裏面。她們剛剛從外面回來,葛莉娜一件深紅的毛料鬥篷,一半披在肩頭上。
望著她們兩個一陣子,站定了,就像在那裏生根似的。愛麗跳起身走過房間到我們面前來。
“呵,是羅太太,”她說道,轉身對著葛莉娜;“這是美克的,來看看我們的房子和看看我們,這真是太好了呀!這位是我的朋友葛莉娜。”
她伸出兩只手來握住的手,
望望她,然後又望著她身後的葛莉娜,緊緊盯著看。
“我明白了,”她對自己說道:“我明白了。”
“您明白什麼啦?”愛麗問道。
“我一直奇怪,”說:“奇怪這裏的一切一切會是什麼情形。”她四面看看:“不錯,這幢房屋很好,窗簾好、椅子好、油畫好。”
“您一定想喝點茶吧。”愛麗說。
“看上去你們都喝完了茶似的。”
“喝茶這件事決不需要喝完了的,”愛麗說道,然後又對葛莉娜說:“葛莉娜,我不要按鈴了,請你到廚房去重新沏一壺茶好嗎?”
“當然啦,愛的,”葛莉娜說,便出房間去,回頭對母
瞟了銳利的,幾乎是害怕的一眼。
坐了下來。
“您的行李在哪兒?”愛麗說道:“您來住在這兒嗎?我希望是。”
“不,小,我不住下來,半個鍾頭以內我就要搭火車回去,我只是要來看看你們。”然後她又很快加上一句,或許因爲要在葛莉娜回來以前說出來:“好孩子,現在你用不著擔心,我把你來看過我的那一趟都告訴他了。”
“美克,我很抱歉沒有告訴你,”愛麗說得很堅定:“只不過我以爲不告訴你要好些。”
“她出于心裏的厚道,的確也是,”說了:“美克,你娶了個好女孩,而且漂亮得很。不錯,非常漂亮的一位。”然後又輕聲輕氣說了一句:“我很抱歉。”
“抱歉?”愛麗說了一聲,隱隱約約有些兒不解。
“抱歉爲了我以前對許多事情的想法,”說道,神
上也略略呈現了些緊張:“這個,誠如你所說,做
的都像那樣子,一向對兒媳婦都有些猜疑。不過我一見到你,我就知道兒子有福氣了;在我看來,好得不像是真的,而事實的確如此。”
“太文不對題了嘛,”我說,可是我向她說時卻含笑道:“我一向有最優秀的鑒賞力呀。”
“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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