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空幻之屋第6章上一小節] 亨裏埃塔想:“我愛秋天。比起春天來,它是那麼豐饒。”
突然,一陣強烈的幸福感降臨到了她的身上——一種對這個世界的熱愛感——她自己對這個世界的強烈的熱愛。
她想:“我將永遠也不會再像現在一樣快樂——永遠也不會。”
她在那兒停留了一會兒,極目四望那個金的世界,好像暢遊並溶化在它當中了。而這個金
的世界似乎因自己的美麗而起了一層薄霧,變得模糊不清。
接著她沿著山頂而下,穿過樹林,順著那條通向空幻莊園的漫長而陡峭的路繼續前行。
當亨裏埃塔駛入莊園的時候,米奇正站在露臺的矮牆上興奮地沖她揮手。亨裏埃塔很高興能見到自己所喜歡的米奇。
安格卡特爾夫人走出房子,說:
“哦,你來了,亨裏埃塔。當你把車在馬廄裏放好,給它一頓麥麸飼料後,午飯就會准備好了。”
“一個多麼敏銳的露西式的評論,”亨裏埃塔在駕車環繞這座房子時說,而米奇正站在臺階上迎接她。“你知道的,我總爲自己完全離了愛爾蘭後裔那種愛馬的特
而自豪。當你在一群除了馬之外不談論任何事情的人中長大時,你會因不關心它們而産生一種優越感。現在露西向我表明,我恰恰像對待一匹馬那樣對待我的車。這十分真實,我的確如此。”
“我明白,”米奇說,“露西十分具有毀滅。她今天早晨告訴我,我在這兒會像以前那樣直率。”
亨裏埃塔考慮了一會兒後,點了點頭。
“當然,”她說。“商店!”
“是的。當一個人不得不在一個可惡的亭子裏度過她每天的生活,有禮貌地對待那些粗魯的婦人,稱呼她們爲‘夫人’,把洋裝從她們的頭頂上套下去,微笑著並強咽下她們那些該死的粗話,而不管她們想對你說什麼——哦,你真想詛咒!你知道的,亨裏埃塔,我總疑惑爲什麼人們認爲從事服務業是非常丟臉的事,而事實上在商店裏工作是非常崇高和自立的事。一個人在商店裏所忍受的傲慢無禮遠遠多于格傑恩或西蒙斯,或任何一個高雅家庭的傭人。”
“那一定是令人厭惡的,愛的。我希望你沒有像現在這麼崇高,自豪,堅持主張自力更生。”
“無論如何,露西都是一個天使。這個周末我將自豪地直率地對待每一個人。”
“誰在這兒?”亨裏埃塔走出汽車時問。
“克裏斯托夫婦將要來。”米奇頓了一下,繼續說,“愛德華剛到。”
“愛德華?太好了。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愛德華了。還有其他人嗎?”
“戴維.安格卡特爾。據露西說,這是你大顯身手的機會。你將阻止他咬指甲。”
“這聽起來不像我,”亨裏埃塔說。“我討厭幹涉別人,而且我也不夢想妨礙別人的個人習慣。露西到底說了些什麼?”
“就是這些!他還長著喉節。”
“我不想做任何這樣的事,難道不是嗎?”亨裏埃塔警告她說。
“你還要和善地對待格爾達。”
“如果我是格爾達,我會多麼憎恨露西!”
“而且那個理犯罪案件的人明天要來吃午飯。”
“我們將要玩謀殺遊戲,是嗎?”
“我認爲不是。我想這只是鄰居間的禮尚往來而已。”
米奇的聲音稍有變化。
“愛德華正走出來迎接我們呢。”
“愛的愛德華,”亨裏埃塔帶著一
突然湧出的溫柔的愛流想。
愛德華.安格卡特爾又高又瘦。現在當他走向兩個年輕女人的時候,他的臉上挂著笑容。
“你好,亨裏埃塔,我已經有一年多沒見到你了。”
“你好,愛德華。”
愛德華是多麼可愛!他那溫柔的微笑,眼角細小的皺紋。還有他那所有漂亮的骨節突出的骨骼。“我相信他的骨骼是我非常喜歡的,”亨裏埃塔想。她對愛德華那種愛戀的溫暖程度使她震驚。她曾忘記了她是這麼喜歡愛德華。
午飯後愛德華說:“去散散步吧,亨裏埃塔。”
這是愛德華式的散步——四閑逛。
他們走到房子後面,踏上了一條穿過樹林的蜿蜒曲折的小徑。就像安斯威克的樹林,亨裏埃塔想。可愛的安斯威克,他們在那兒曾是多麼愉快!她開始同愛德華談論起安斯威克。他們那古老的記憶又複蘇了。
“你還記得我們的松鼠嗎?那只爪子受傷的。我們把它關在一個籠子裏,它還好嗎?”
“當然。它有一個可笑的名字——是什麼來著?”
“怪傑!”
“是這個。”
他們一起放聲大笑。
“還有老邦迪夫人,那個管家——她總是說它總有一天會爬上煙囪的。”
“我們是那麼憤慨。”
“但它後來確實這麼做了。”
“是她造成的,”亨裏埃塔斷然地說。“她把這個思想灌輸到了松鼠的腦袋裏。”
她接著說:
“都還是老樣子嗎,愛德華?還是變樣了?我總想象一切都還是老樣子。”
“爲什麼你不來看看呢,亨裏埃塔?自從你上次到那兒之後已經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了。”
“我知道。”
爲什麼,她想,她讓這麼長的一段時間流逝了?一個人忙碌——關注——和人們糾纏在一起……
“你知道那兒任何時候都是歡迎你的。”
“你真招人喜歡,愛德華!”
愛的愛德華,她想,他有著漂亮的骨骼。
他立刻說:
“我很高興你喜歡安斯威克,亨裏埃塔。”
她像做夢般地說:“安斯威克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地方。”
一個長的女孩,有著一頭濃密的亂蓬蓬的褐
頭發……一個一點兒也沒有想到生活將對她做些什麼的幸福的女孩……一個喜歡樹的女孩……
曾經是那麼幸福,但卻沒有意識到!“如果我能回到從前,”她想。
她突然大聲地說:“伊格德拉西爾(譯注:古挪威神話中一樁盤踞在天界、地界和下界的秦皮樹,是新世界的擎天柱。)還在那兒嗎?”
“它被閃電擊倒了。”
“哦,不,不是伊格德拉西爾!”
她十分沮喪。伊格德拉西爾——她自己給那株老橡樹起的名字。如果諸神能夠擊倒伊格德拉西爾的話,那麼沒有什麼是安全的!最好還是不要回到從前。
“你還記得你那特殊的標記,用伊格德拉西爾做的標記嗎?”
“那棵我過去習慣畫在很多紙上的可笑的樹嗎?它不像世界上曾有過的任何樹。我依舊畫它,愛德華!畫在記事簿上,電話本上,還有橋牌的記分卡上。我隨時亂畫它。給我一支鉛筆。”
他遞給她一支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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