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寓以後,我一時竟沒有機會和霍桑談話。他忙著吩咐蘇提早預備夜飯,又打了一個電話給汪銀林,汪銀林卻不在廳裏。接著他又忙著洗澡換
,直到天快斷黑,他方才下樓。他又拿下了一件自由呢的長袍叫我更換。我問他換
的目的,他笑著給我解釋。
“時間很局促,我不能細談。我們今天夜裏要嘗一回普通生活的滋味,去喝一碗老虎湯。你這樣子裝束,當然不相配。
“老虎湯?
“那就是到老虎竈上去喝茶,三個銅子一碗,頂便宜。快換裳吧。
我才知道他還要到賣豆腐花的無錫老人那邊去,便依了他的話,趕緊換好服。蘇
已預備好夜飯。霍桑在吃夜飯時又不肯開口,我仍沒有發問的機會。夜飯完了,霍桑又叫我打一個電話到龍大車行裏去雇一輛汽車。我的電話剛打罷,汪銀林的電話卻跟著來了。霍桑便從餐室中趕出來。
他說道:“包朗,汪銀林嗎?讓我來接。我正要找他。
我就把電話聽筒授給他,站在旁邊靜聽。
霍桑應道:“是的……唉,檢驗醫官已宣布是被殺嗎?這一點現在已沒有問題,宣布了也不妨。……唉,唉……他說些什麼?……你就打算拘捕伊?……唉,這個——也好,聽你的便好啦。……我現在要從另一方面進行,最好你立刻給我弄一張搜索的公文來,我不能不借重些法律的力量。……倪金壽?好,我們在方浜橋十七號隔壁老虎竈上等他。”
霍桑挂斷了電話,才回頭來給我解釋:“汪銀林已將那個廚子張阿三拘住了。他曾在阿三的臥室中搜查,查見他的桌子抽屜裏有兩盒金駝牌紙煙,煙絲粗而黑,和我們在汀荪腳下找得的煙尾相同,故而就將阿三帶回廳去。但阿三只承認今天早晨吃粥以後,麗雲曾叫他到樓上去過一次,別的卻不肯招認。現在汪銀林打算將麗雲一並逮捕,”特地來征求我的同意。
我問道:“阿三可曾說麗雲差他上樓去幹什麼?”
“他還不肯說,只承認伊叫他上去瞧瞧汀荪是否還在樓上。據他說那時他瞧見房裏沒有人,便下樓去回報。
我道:“這明明是謊話。我看這阿三也許就是實行動手的工具。
霍桑點點頭。“我也有同樣的見解。其實只要我們抓著了這案中的主角,主角一說真話,阿三的牙關自然也咬不緊。
他又奔到樓上去拿了一支手槍,也同樣穿了一件黑布袍子,便急匆匆拉著我出門。不料我們剛要上汽車的當個,又來了一個意外的打岔,那楊春波忽乘著汽車趕來,我們不得不站住了和他招呼。
楊春波鄭重其事地說:“霍先生,我告訴你。今天在甘家時,那位汪偵探長似乎懷疑著我,我倒反蒙著‘熱心腸招是非’的危險。我爲了洗刷自己的嫌疑,今天我也奔走了一天,現在—一現在我報告你一個消息——”他忽又頓住了,呆瞧著霍桑和我發怔。
霍桑婉聲問道:“說啊,什麼消息?”
楊春波張開了嘴,卻又發不出聲。末後他勉強說:“那麗雲——,
霍桑仍忍耐著說:“麗雲?麗雲什麼?快說啊!
楊春波睜著眼睛,下了決心似地說道:“我相信汀荪的死如果真有什麼疑問,那一定是麗雲弄的詭計!
霍桑皺著雙眉,有些不耐的樣子,答道:“那麼,這不是消息,是你的理論啊。春波兄,我現在沒有工夫。你如果有什麼真實的消息,快說爲妙,否則,你若要和我討論你的推論,那只能請你改日光臨了。”
楊春波忙道:“我真來告訴你一個消息。我知道麗雲的未婚夫格星六已在提議和麗雲退婚,但麗雲的父還不肯贊同。因此,我們可以推想麗雲勢必會想到定是汀荪宣布了伊的醜史,才會有這一回丟臉的事;伊因爲怨恨汀荪,或許就——”
霍桑又揮手阻止他的議論,接嘴道:“好啦,我明白了,現在我還有事。我可以告訴你,汀荪果真是被謀殺的,但這是不是麗雲主謀,我們也還不知,不過不久就可以分曉。你現在不用著急,別的話改日再談。”
我們跳上汽車,馬上向西門方面進行。我才捉住了一個談話的機會。
我道:“我看各方面的情勢現在都已集中在甘麗雲和華濟民二人的身上。對不對?”
霍桑點點頭,並不答話,我當然還不能就此滿意。
我又道:“你想剛才伊寫給華濟民的那封信,可能就算是伊的犯罪的證據?
霍桑想了一想,方始答道:“這封信很含混,尤其是第一句‘他死了’三個字。我委實捉摸不定。
“這很像是報告他們的計劃已經成功。是嗎?”
“是的,很像,但語氣還欠確定,不能算是直接謀殺的證據。還有,伊所找著的是什麼信,我也推想不出。
“伊還有情勢嚴重的話。”
“不錯,但這也可以算做檢察官宣告謀殺,和阿三被捕的報告。”他略一沈吟。“這封信的語氣實在非常含混。不過這悶葫蘆也許今夜裏就可以打破,你暫時耐一耐罷。
他把背靠著車座,又恢複了靜默態度,他的眼光不時向車廂外探視,顯得他心中也和我一般地焦灼。
我們到方浜橋日下車的時候,已經七點半鍾。霍桑向汽車夫吩咐了幾句,便領著我沿著朝北一排的屋子進行。我們走過了六七家門面,便瞧見那瘦長身材的副探長倪金壽,站在一爿只賣熟不賣茶的老虎竈門前。霍桑和倪金壽打了一個招呼,便低低地告訴他我們今夜的計劃。
他道:“我們現在要等一個人到十七號裏去拿一封信,然後再跟著那人同去。我本以爲這老虎竈同時賣茶,我們可以歇一歇腳。現在卻不得不變計了.我們不能集中地站在一起,免得給人家注目。金壽兄,你已到了多少時候?可曾見一個穿西裝的人到十七號裏去?”
“沒有。我到這裏不過兩三分鍾。”
霍桑又道:“好,你們且站開,我進去問問。我想他不致于已經來過。”
霍桑走進那十七號小屋裏去時,我和倪金壽就一東一西地向兩面散開。我走過了幾家門面,還沒有站住,回轉頭去一瞧,忽見霍桑已急匆匆地退回出來,奔到了街上。他一邊揮手向倪金壽招呼,一邊向我停留的所在奔過來。
他帶著驚駭的聲向我說:“我們給楊春波耽擱了!他已經來過,信已拿去,幸虧還只一刻鍾光景。我們趕快去!
我道:“到他的診所裏去?”這時倪金壽也趕到我們的面前。
霍桑點頭道:“他的診所就在近邊。但我們必須想一個進身之計,然後才能隨機應付。包朗,你到門口時,暫時裝做病人的樣子。金壽兄,你可裝護持病人的人,我先進去接洽。無論如何,我們進了門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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