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舞後的歸宿第四章 幾種推想上一小節]勾搭搭,他們卻仍能保持著那種眼開眼閉的‘紳土風度’而鞠躬盡瘁地報效。這才是徹底的冤桶心理,這也就是‘悖入悖出’的定律!”
霍桑好像沒有聽得我這番議論,忽自言自語地說:
“唉,這就是嵩山路——那高房子大概就是康甯公寓罷?”
兩秒鍾後,我們汽車已在那宅八層高的巨廈面前停住。霍桑先跳下車去,一直進那公寓的門房裏去。等我將車門關好,走上石階,他已從門房裏出來,領我走進電梯間去。
他說道:“我已問過,姜安娜住在三層樓。”
我道:“此刻伊總在樓上罷。”
“那是當然的。伊不是說過昨夜伊一夜沒睡嗎?”
電梯升到三層樓上,我們跨出電梯間時,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舉起手來瞧瞧我的手表。
“霍桑,這時還只九點半鍾。姜安娜回來不過睡了兩個鍾頭,我們去叫醒伊,未兔不近情理。”
霍桑皺了皺眉。“那也顧不得,事情很緊急,不能耽擱太久。我只希望跟伊談十五分鍾,伊盡可以再睡。”
我們已找到三零六號室的門前。霍桑略一疑遲,就曲了他右手的食指,在門上叩了三下。裏面沒有回音。我瞧門旁也沒有電鈴,我也就舉起拳頭幫助他敲了兩下。回音果然來了。
“誰?——誰敲門?”
那聲音宏亮而急促,明明含著些驚恐意味。
我詫異地低聲說:“這是男子聲音啊!不會弄錯嗎?”
霍桑搖搖頭。“這也值得詫異?你聽不出這是從睡夢中驚醒的聲音嗎——倒黴!”他說完了旋轉身子,預備向後轉了。
裏面又有第二種聲音:“是誰?什麼事?”這是女子聲音了。
我又說:“是安娜啊。你爲什麼走?”
霍桑突然沈下了臉。“我們進去做什麼?……唉,糜爛的上海,可詛咒的第六倫!”他迅速地向電梯間走去,臉上浮出一種惱恨和淒悲,嘴裏吐出一陣深長的歎息。
霍桑再沒有下文,但我也已領會到。我真覺得掃興,也不禁暗暗地歎息著:“可詛咒的第六倫!
當我們走下了康甯公寓的石階,霍桑用鑰匙開車門的時候,我又問他。“我們回去嗎?”
“不。去找趙伯雄。”
“你也知道他的住所嗎!”因爲剛才金梅和老毛吳三個人談話的時候,都不曾提起趙伯雄的住址,霍桑也不曾問過。
霍桑把鑰匙放進了他的裳,另從
口袋裏摸出那張二英寸的小照片來給我瞧。那是方颌棱目的趙伯雄。我倒呆了一呆。
他道:“翻過來瞧啊。”語聲中似乎有些不耐。
我忙把照片翻轉來,果然有“亞東七七四”五個鉛筆字,那字迹小而且淡,”寫得也不大高明。
霍桑道:“我猜想這五個字是王麗蘭的手筆。”
“那末是亞東旅館嗎?”我說著仍將照片還給霍桑。
霍桑略點點頭,又爬到了駕駛盤的座上,把汽車掉過頭來,一直向北進行。
他忽問我道:“你帶著手槍嗎?”
我暗暗一驚,想不到會這樣嚴重。我答道:“沒有啊。你呢?”
霍桑點點頭:,“我是隨身帶的。”
我又道:“我們不是去找趙伯雄嗎?怎麼用得著手槍?我倒有些奇怪。”
“看趙伯雄一定用不著手槍,這話才奇怪。”他頓了一頓,讓汽車轉彎向東,又繼續說:“你須明白,我們現在既然還不知道哪一個是凶手——哪一個是開槍打王麗蘭的人,那末,我們對于任何一個嫌疑人,都得戒備著他有隨時開槍的可能。”他又頓了一頓,補充說:“連陸健笙也不能例外。”
這句話我又認爲有些突兀。“什麼?陸健笙也不能例外?他也有凶手嫌疑?”
霍桑的眼睛瞧著馬路的中央。這時汽車已入了鬧市,駕駛上不能不加意些。我雖發了這個耐不住的問句,心裏倒有些不好意思。因爲這時候委實不應向駕駛人討論這樣疑難的問題。
霍桑卻仍從容地答道:“誰知道呢?我常對你說,一個科學家在從事研究工作的時候,決不能先抱著某種成見,他必須憑著了毫無翳障的頭腦,敏銳地觀察,精密地求證,和忠實地搜集一切足資研討的材料,然後才能歸納出一個結論。”
奇怪,他竟唱起高調來了。我老實說,這陸健笙既然是個出首向警廳告發的人,實在不像有行凶的嫌疑。
霍桑忽又自動地補充。“你所以把陸健笙除外,就因你對于‘冤桶心理’的研究太透澈了!你須知大都會裏的冤桶雖多,也並不是出于一個典型;並且心理的狀態千變萬化,決不能執一而論,就是同一個冤桶。在不同的環境和情勢之下,也會反映出截然不同的心理狀態。須知他們固然是‘悻入’了有時也未必肯隨意‘悖出’啊。”
汽車又因紅燈而停止了。我一時不知道怎樣答複霍桑的空泛的理論。霍桑忽回過頭來向我微笑著。
“你怎麼靜默起來了?”
我答道:“我在靜聽你的高論啊。那末,你以爲陸健笙真有凶手嫌疑嗎?”
他一面將汽車繼續駛行,一面又笑道:“包朗,我相信文學頭腦跟科學頭腦,這中間的確有著一條鴻溝。我告訴你,眼前我的腦子裏,誰也有嫌疑,誰也沒有嫌疑。唉,亞東到了。”
我們進了旅館,先在旅客表上找尋七七四號。這號數下面標著“金君”二字。我有些失望,霍桑卻並無表示。
我低聲道:“莫非這趙伯雄已經搬走?”
霍桑答道:“我們上去問一問再說,他盡可能化名。——且慢,讓我先打一個電話給倪金壽。”
霍桑走到電話間去。我等在外面,見他撥的號碼是警察總署。一回兒電線接通了。
他斷續地說:“我是霍桑,請倪探長接話。……還沒有回來?……他有電話嗎?怎麼說?……今天沒有上課……唔唔。……他此刻到哪兒去了?……好。”他隨手將聽筒擱好。
我等他回出來時低聲問他。“可是那余甘棠今天沒有上課?
霍桑點頭說:“是的,連宿舍裏都不在。倪金壽已問過幾個余甘棠的同學,據說他這幾天缺課很多,行蹤也很飄忽。”
“這樣看來,這個人的嫌疑似乎又加重了一層。是不是?”
霍桑點點頭,便向電梯間走去。我一邊跟隨著他,一邊繼續發問。
“倪金壽還在找尋這姓余的嗎?”
“不,這姓余的既然暫時失蹤,他自然也無從著手。他曾打電話到總署裏去,通知我他先要跟我談一談,然後再想進行的方法。”
“那麼,怎麼我剛才好像聽得他要到揚子旅社去?”
“那是他依了我的話去調查陸健笙昨夜的行蹤的。
這時我們早已站住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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