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公又離我而去了。——開口第一句話就有兩個語病:一、他是我的嗎?天知道!在大學裏讀白居易的《琵琶行》,對幹“商人重利輕別離”這句發自內心、撕心裂肝的感歎,很不理解。經常在同學們面前高喊:“富貴于我如浮雲,利就那麼重要麼?”好漫!今天才有了
會,利,不僅對于別人,對于我也是很重要的。我成爲今天這個樣子,不也是逐利的結果嗎!二。老公者,丈夫也。我不是他合法的妻子,他怎麼會成了我的丈夫呢?我只是他的一個小mi,這是一個多麼暧昧而又多麼刺耳的稱謂啊!mi的意思是“蜜”?“密”?“迷”?“咪”還是“謎”呢?可他說:“那是妒忌心重的人在背後的說法,別管它!你不是這個家的家主婆麼?要哪個承認?我承認就ok喽!你的信用卡裏,全都是我的鈔票。在不久的將來,ok!我會通過公證,把別墅的房産證改在你的名下。ok!屬于你一人所有。叫我一聲老公有什麼不好哇?很好嘛!ok!”所以,在我的自我感覺裏,俨然有了一個老公。我想,用“俨然”二字似乎比較恰當。
老公是個地地道道的鄉巴佬,從小在盛産火的浙東鄉下養豬。據他說,那裏的豬是名種——兩頭烏。那種豬渾身雪白,只有頭尾是黑的。五年前他充大膽,帶領一批鄉巴佬闖上海當了包工頭,發了財。我猜想,他在浙東鄉下還有個家。我說的是個家,不僅僅是一幢房子。我這兒才是一幢房子,雖然是一幢很現代、很豪華的房子。在其它的地方他還有沒有豪華的或者不那麼豪華的房子呢?我就不得而知了。他說,這兒是他惟一的家和房子。鬼才信!唉!無怪鄭板橋寫的“難得糊塗”在今天大行其道,在大老板的寫字間裏,在闊太太的臥室裏,在高級官員的辦公室裏,甚至在律師的接待室裏,到
都能看見這四個字。是不是只有糊塗些才能活得開心麼?我活得開心嗎?應該說也有開心的時候,那就是當我穿上晚禮服,在將來可能屬于我的別墅裏舉行party的時候。客人都是我大學的同班女同學,她們個個都以豔羨的目光看著我。美酒佳肴和穿著燕尾服的服務員,都來自波特曼酒店。我能看得出來,來賓們大部分都沒見過這樣豪華的排場。她們像衆星捧月一樣簇擁著我,誇我比在學校裏的時候還要年輕美麗,光彩照人啊!她們說的光彩是指我身上的
裳、鑽石耳環和
飾?還是我本人呢?我和老公的婚紗照高高地挂在正面的牆上,在她們看來,這是我的驕傲。只有我自己知道,它是我悲哀和虛僞的憑證。她們嘴裏說:真是天生的一對!心裏說的是什麼呢?一個同學的眼睛裏隱隱透露出一絲惋惜的神情。我明白了,她心裏說的是:一朵鮮花
在牛糞上。其實,那個鄉巴佬本人還遠沒有照片上這麼
面。一進照相館我就悄悄向攝影師暗示:只要拍好,價格不計。于是,經過攝影師和化妝師通力合作,好不容易才達到現在的效果。首先,在他臉上塗了一層爲他特製的粉底,掩蓋了他焦黃的臉。再用蘸了膠
的線,硬是把單縫眼嵌出一對雙眼皮來。這個鄉巴佬,在按快門以前,忽然解開西裝上
的鈕扣,露出挂在腰帶上的一大串鑰匙。我製止他,他很不以爲然。告訴我,他的每一把鑰匙都管著一個金櫃,每一個金櫃都鎖著差不多百萬元的票據。經過我、化妝師和攝影師的一再勸說,他才重新扣上鈕扣。爲了拆掉他袖口上英
名牌“burberrys”的商標,我費盡了口
。他非要說那是價格的標志。最後,攝影師只好拿出美
總統克林頓和英
王儲查爾斯王子身著禮服的照片給他看。——“您看,他們的禮服是不是名牌?”“當然是。”“他們的袖口上有沒有商標?”“沒有。”這才勉強同意拆掉。
當一位往日的room mate突然提出爲什麼沒有男賓的時候,我隨機應變地笑著說:
“我是想重溫女大學生宿舍裏的自由和輕狂呀!”我的回答把她們自然而然地引向往日的回憶。
“啊!才兩年,好像已經非常遙遠了……”
“對了!女生宿舍區就是我們的女兒!”
“你記得嗎?有一天夜晚,幾個男生無法進入我們的禁區,把自己的身挂在鐵柵欄上,彈著吉他,集
齊唱小夜曲……”
“記得!記得!沒有一個不跑調的,難聽極了!”
當我把客人送走以後,回到房間,走進浴室,面對滿牆的鏡子,自己不得不對自己承認:哪裏是舊夢重溫啊!那個出錢的鄉巴佬和我約法三章的第一章就是:絕對不能結交男朋友。他怕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他的金絲籠子,養一只自己受用的鳥。我疑心他買通了威尼斯花園所有的人,包括我的貼身女仆。一旦有什麼閑言碎語,房子,票子和面子就很難保全。住進如此豪華的別墅,再搬出去,就太難堪了!原想在殘妝上加點顔
,等拿起口紅,看到鏡子裏是一張連自己都討厭的臉,既不自信,又不真誠,就隨手在鏡子上——也就是在我的臉上打了一個大紅x。
那是一個楓紅菊黃的秋天,豔麗的彩把我襯得好生黯淡。以前在校園的日子,一個比一個光輝燦爛,在衆多行注目禮的男生面前走過的我,只知道驕傲和歡樂,唯獨不知道孤獨。不懂得孤獨的歲月,卻在日記裏不厭其煩地書寫孤獨;今天,孤獨成了我不得不接受的情人!卻連日記也不記了。有什麼可記的呢?說起來,誰也不會相信,今年秋天,一個偶然的機遇,使我一下子結識了八個男朋友。有時候他們就在我的別墅裏過夜,完全不把那些“私家偵探”放在眼裏。有一天晚上,我在和老公通電話的時候,還特意告訴他:
“我有了男朋友了!”
“ok!”ok是他會說的惟一兩個英文字母,說了ok以後才發現不對,于是就……“什麼?什麼?”
“男朋友呀!八個!一個和八個!這兩天他們就住在我們的別墅裏!好開心啊……!”
“……”如我所料,聽筒裏立即沒了聲響。一分鍾後,電話挂斷了。第二天他居然把原定從廣州飛悉尼的機票,改成由廣州飛上海短暫停留四小時,再飛北京轉悉尼。他給了我一個突然襲擊,淩晨三點,我在睡夢中被驚醒。他所有的鑰匙都挂在褲帶上,偏不用,也不按門鈴,卻用拳頭把門擂得山響。我雖然很意外,還是笑眯眯地給他開了門。他一進門就猛地打開所有房間的燈。果然,三間客房裏睡著八個赤膊短褲,個個都是貨真價實的男人。結局是喜劇
的:老公不僅沒有發怒,反而由嗔變喜:
“你真會嚇唬人!哈哈哈哈……”
我的男朋友們都被他旁若無人的大笑驚醒了。老公甚至慷慨地給了他們每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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