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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方方的博士帽

白帆作品

  

  “昨天的晚間新聞你們看了嗎?又有六百多中guo人偷渡到美guo呢!這些人真可憐,在海上漂了幾個月, 從沒洗過澡,二百多人擠在一個船艙裏,只有一個馬桶,裏面又臭又髒,美guo海岸警衛隊的人員都不敢上去呢!”周宏明走進機房, 對正在悶著頭編程序的吳萍和程偉說。

  “我真不明白這些中guo人中了什麼魔法,發瘋似地往美guo跑,跑到這兒來,美guo不讓進,推給墨西哥, 墨西哥也不願意接,困在海上,不死不活地,爲什麼他們就這樣甘心讓人作踐呢?就是偷渡成功又怎麼樣呢? 還不是在中guo城給蛇頭當奴隸!”程偉說。這些天,美guo新聞媒ti大量報道了來自中guo大陸的偷渡客的情況,對于這些人蛇,他的在感情上很矛盾,就象自己的qin友突然有什麼短chu暴露在人們面前一般,有一點同情,又有一點憐憫,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悲哀。

  “還不是聽了那些蛇頭欺騙xing的宣傳,以爲美guo真的遍地是黃金。他們是不知道,也不相信, 別說他們那些偷渡打黑工過日子的了,就是我們這些博士碩士又怎樣呢?還不是各人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嗎?”吳萍cha進來說。 她爲他們的愚昧無知感到憤怒。

  “你們看過周勵寫的《曼哈頓的中guo女人》沒有?人家可是成功者。你們哪,就是愛怨天尤人,真沒出息。 ”陳磊突然cha了進來,他一邊怪腔怪調地挖苦人,一邊看著計算機網絡裏的信息。

  “這裏有一段是關于《曼哈頓的中guo女人》的,你們聽聽。”吳萍讀了起來。 “這是一本充滿暴發戶的驕矜與淺薄的書。它只不過是作者爲了炫耀自己,滿足自己成名慾望的産物。它象一劑可卡因, 促使成千上萬的中guo人盲目地燃起他們的美guo夢,追求他們心目中的海市蜃樓。”

  “說得對!就是暴發戶心態,掙了幾個錢,自以爲了不起,寫自傳,自吹自擂一番,登幾張名人照片,拉大旗做虎皮,什麼德行!”

  “你們哪,吃不上葡萄,就說葡萄酸,得了吧。”

  “我倒不是嫉妒她的成功,我在想,現在guo內有許多人根本不了解美guo,就象許多美guo人不了解中guo一樣, 本來這也沒什麼,隔著萬shui千山,各自站在地球的一端,各人過各人的日子就行了。 可悲的是許多中guo人都有一種可怕的盲目崇拜心理。以爲美guo就是人間天堂,不懂得在美guo更需要的毅力和勇氣。”周宏明拉過一把椅子,在窗口坐下說。

  “對了,昨天我跟一個馬來西亞的華裔吵起來了,他說大陸留學生到美guo是一步登天,好象他們到美guo就是艱苦奮鬥,我們就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只會感到滿足和享受。你們說可惡不可惡?”吳萍是剛畢業的大學生, 什麼事都覺得好玩,她說:“對了,下回他再這樣說,你們就幫我去吵,怎麼樣?”

  “許多人都有這種偏見。其實大陸留學生在西方的生活,比其它的亞裔留學生要困難得多。 也許我們比世界上任何一個guo家和地區的留學生都更能吃苦,可是我們不僅要跨越東西文化的差異, 還要超越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兩大對立的意識形態的鴻溝,我們赤手空拳到美guo,面臨著政治、經濟、意識形態、風俗習慣等等各方面的壓力, 比臺灣和香港留學生更大,我們的奮鬥比別人更爲艱辛,我們的生活,有著比別人更加難以言說的隱憂和痛苦, 我真希望有人能夠寫一寫成千上萬的留學生苦苦掙紮的情形。”周宏明越說越激動了。

  “我說啊,你這人總是不實際。如今人人自顧不暇,誰還有心思寫什麼東西呢?再說,寫東西有什麼好chu呢? 既不能當飯吃,又不能換綠卡。”

  “周宏明,你不是寫過小說嗎?你爲什麼不寫呢?我真不明白,爲什麼那些寫文章的人都報喜不報憂呢? 難道這也是四人幫的余毒?”

  “我想這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心態吧。比如說你吧,你ma要知道你天天在餐館打工,被人呼來喚去的, 會不心疼嗎?你要是畢業了,找不到工作,你會告訴你以前的那些同事嗎?你難道不怕別人說,真是沒出息,你看人家誰誰, 哪一個不是年薪五六萬,你怎麼才混成這樣呢?”

  “往家裏寫信自然是揀好聽的說,省得他們老是擔心。”

  “諸位!報告大家一個不幸的消息。出了大事故了。張文華出了車禍,人被送到了醫院,一直昏迷不醒。 ”田方從門外走進來說。

  大家面面相觑。一gu寒流湧上了每個人的心頭。命運的無情和不可知令每一個人不寒而栗。昨天, 張文華還在這裏打印求職信,大家還給他出了許多找工作的主意,沒想到今天就昏迷不醒地躺在醫院裏。

  當周宏明和機械系的同學們抵達醫院的時候,手術室的門口已經站滿了中guo人,其中有幾個是臺灣和香港人。 真是“惺惺惜惺惺”,不管這些中guo人來自何方,不管他們各自有著什麼樣的背景,在美guo,他們都面臨著相似的挑戰和困境。

  “真是慘透了,車禍之後,他一直昏迷不醒。醫生說是腦受傷,有生命危險,弄得不好成了植物人。”

  “哪可糟糕透了,找到肇事者了嗎?”

  “對呀,至少能撈到一大筆賠償吧。”

  “什麼呀,你就知道錢,當事人一直昏迷不醒,車禍的另一方說責任在張文華,誰又能說不對呢?”

  “那就糟透了,他得自己付醫療費、住院費,如果對方再裝一下孬種,說他受了傷,在醫院裏住起來, 還得付他的醫療費,那可是天文數字啊!”

  “這下張文華一家子可慘了,要是他真的成了植物人那就更慘,他沒工作,住院費一天是三百多,誰養得起呢? 我看只好送回guo內去。”

  “說得輕巧,回去?哪個單位會接收?你拿了博士、博士後,年輕力壯,興許是個香饽饽,成了廢物,誰可憐你, 你沒看見深圳廣州組團招收留學生的章程嗎?淨要三十五歲以下的,連我們這號四十出頭,好胳膊好tui的都不香呢?”

  聽著這些議論,周宏明心裏煩透了。也許他們說的是實情,是冷酷無情的誰也無法面對的實情。錢, 這個令人詛咒的字眼,在這個金本位的guo家裏無限地膨脹起來,它魔鬼般的魅力,逼得多少人無可奈何,陷入走投無路的境地, 驅使多少人挺而走險,墮入萬丈深淵啊!

  想到這些,他更加著急和擔憂起來。他得盡快找到張文華的妻子黃秀麗,或許得發動同學湊點錢, 一定要盡一切可能挽救文華的生命。

  穿過人群,他在靠近手術室的一個角落看見了黃秀麗。她的旁邊,還圍著好幾個女人,她們都眼圈紅紅的, 好象在陪著她掉眼淚。

  她是一個身材苗條的女人,五官還算端正,可是周宏明每次看見她,總是暗地裏爲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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