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荒原的種子上一小節]摸著她的肩頭,說:“別哭,說說你有什麼事?看我能不能幫你。”于是她一邊哭,一邊把她的身世遭遇講了一遍。那女的聽罷,眼圈兒紅了,安慰她說:“我也是個北京知青,縣上還有好多我們這幫人,你是我們北京知青的女兒,我們會替你想辦法。”她告訴楊玲,她叫祝萍,在縣農行工作。她說她要先和縣上的北京知青商量一下,叫她過幾天再來找她。她把楊玲領到家裏認了門兒,還留楊玲吃了頓飯。
十多天後,楊玲又來縣上,再次見到了祝萍。祝萍高興地告訴她,她的事兒縣上一夥北京知青商量後,決定直接向梁縣長反映,因爲梁縣長也是位北京知青。這一招果真管用,梁縣長當即表態說他要幹預這件事情。“解除婚約不成問題了”,祝萍輕松而又愉快,一把拉住她,說:“走,大夥都想見見你,往後你該怎麼辦,大夥還得商量商量哩。”
楊玲心裏激動,鼻子發酸。她隨著祝萍,見到了五六個在縣上工作的知青叔叔阿姨,他們個個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她、疼她。感受著他們
人一般的
貼撫慰,她索
放聲大哭,哭得好不傷心。
這次她沒有回家,第二天,她懷裏裝著叔叔阿姨湊起來的錢,乘車奔向延安。大批北京知青離開延安後,地區勞動人事局下設了個知青,負責
理知青遺留問題,他們鼓勵她去找這個機構。她是知青的女兒,養父養母已那麼老,實際上她已無依無靠,往後的事,知青
不能不管。
到了延安,天正下著大雨。找到知青,楊玲已是渾身透
。正好知青
有一位叫余風雲的阿姨,是北京知青。聽完她的訴說,余風雲先把她領回家裏,從裏到外,替她換了身幹淨
服,並留她在家住下。隨後,余風雲便爲她的事跑開了。
知青從未遇到過這種事情,他們感到棘手,必須向上請示彙報。事情拖下來了。
王楊玲的身世及遭遇很快在延安的北京知青中傳開。他們紛紛到余風雲家中來看她。地區建築公司陳鐵生、劉學軍夫婦執意把楊玲從余風雲身邊帶走,他們決定收養這個可憐的姑娘——這棵北京知青夥伴留在黃土高原的可憐的根苗。他們在家裏爲她支了,讓她安心住下,並交給她一把家裏大門上的鑰匙。他們知道她渴望學習,喜歡讀書,第二天,就領她去新華書店,由她在書架上挑選……
仿佛進入夢境,在人世間,王楊玲沒有想到自己竟能領受到這份溫情和愛意,她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她的淚止不住一遍又一遍流淌……只是流淚,沒有語言。
……
感謝上蒼,王楊玲,這個不幸的姑娘,最終成了延安北京知青共同的女兒。
1991年4月的一天,豔陽高照,春光明媚。
走出北京站,王楊玲便置身首都繁華而喧鬧的大街上了。仿佛如夢境中一樣,突然她不敢相信她的近乎傳奇般的經曆是真的,不敢相信腳下這塊土地就是傳說中她那早已死去的生母現在依然腳踏的地方。她擺不掉虛幻的感覺。從黃土高原的小縣城走進這現代化的大都市,環境的巨大變化將這虛幻感覺撥弄得這樣強烈,竟使她不由得停住腳步,怔怔地站在北京春天的陽光下。
兩行熱淚悄悄從她臉頰上滾下。
她的生母沒有死,而且被一幫好心的北京知青頗費周折地找到了。此番進京,王楊玲就是來認生身母的。
王楊玲,這個被遺落在黃土高原的北京知青的私生女兒,她的身世和遭遇,揪扯著延安城內北京知青的心。大家將她認作共同的女兒之後,她的命運,便開始了連她做夢也想不到的變化。
知青們經過種種努力,首先讓地區有關部門承認了王楊玲的身份——她是北京知青的後代。確認了這一點之後,他們便開始爲她的安置問題而奔走了。
從地區到縣上,工作多渠道、多層面展開。承認楊玲身份容易,但要安置她就難了,難在一點上:沒有政策依據。但他們仍爲小楊玲四奔走、多方呼籲。精誠所至,金石爲開,上帝終于被感動了——王楊玲的戶口終于從農村轉出來,被安置到縣上一家門市部當售貨員。
命運對王楊玲綻開了笑臉。在荒涼的黃土地上跌滾撲爬了18年的生命突然在她面前展開一片新綠地。這片新綠地讓她看得耀眼,讓她覺出了生活的芬芳。頭頂著嶄新的太陽,呼吸著高原上清新的空氣,她掀開了青春新的一頁。
她從心裏感激地區、縣上那些待她如生女兒般的知青叔叔阿姨們。她知道,他們並不期求她的報答,但她必須報答他們。報答他們最好的方式,便是努力工作,努力學習,使自己成長爲一個有出息的姑娘,一個有用的人才。還有鄉下年邁
衰的養父養母和那個患有癫痫症的叔叔,是他們將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盡管他們沒有文化。腦筋落後,盡管他們曾經包辦過她的婚姻,中斷了她的學業,但他們的養育之思是她今生今世償還不清的。她每月工資57元。工資一發,先給家裏捎20元,再交10元房租,吃飯上卡緊點,省下來買點書;每月再攢5元,兩個月就能回家看望老人一次。她依然喜歡讀書、喜歡寫作。在家裏常幹繁重活兒,如今當了售貨員,這工作在她看來太輕松了,而且按鍾點上班下班,她有的是時間和精力用來讀書和寫作。她極想在文學上有一番作爲,命運新出現的巨大轉機將她的心勁鼓得更足了。
誰也不曾料到,就在此時,一個陌生男人意外地闖進她的生活,早就暗暗潛伏在她內心深的一
非同尋常的波瀾,立即被掀騰起來了。
楊玲還在農村時,曾經收到過一個署名王應立的男人的來信。這位男子自我介紹他在西安棉某廠工作,說他了解王楊玲的身世,對她的遭遇很同情,以後他要想辦法幫助她。王楊玲未敢期望得到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的幫助,出于禮貌,她給他回了一封表達謝意的信。不久,這個男人又來信了,這次沒有署名,落款
寫著“叔叔”,說他也是一位北京知青,過去曾在楊玲所在的l縣
隊,他極想來l縣看望楊玲。楊玲從內心感激這位知青叔叔,心想如果他來,一定要好好招待。然而,他沒有來,而且從此再無音訊。本來是沒有什麼事情了,可是,就在楊玲工作後不久,這位奇怪的王應立第三封信來了,這次落款
今楊玲驚愕地署著“你的父
”。信中內容更讓楊玲吃驚,說楊玲母
並沒有死,她非常想念楊玲這位女兒;還說他與她母
有張合影,本想寄給她,但一時又找不見了。信的末尾表示,如果能抽出時間,他就來接她,一塊去會會她的母
。
一封明確而又含糊、直率而又吞吞吐吐、充滿矛盾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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