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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你建立功勳

第3小節
畢淑敏作品

  [續伴隨你建立功勳上一小節]

  古往今來,所有的戰爭,歸根結底,都是領土之爭。兩個泱泱大guo,終于在地圖上劃了一道線。這是我們爲數不多的幾條已定guo界中的一段。

  在地圖上漫長的中guo邊界線上,幾乎到chu是不肯定的虛線和圓點。你可以在圖例上找到說明,這是未定guo界。但也有某些部分是斬釘截鐵的直線和同樣不容置疑的黑點,這是已定guo界。

  已定guo界充滿莊嚴。它是共和guo完整的肌膚,分毫逾越,都是明目張膽的侵略。如果說在未定guo界地區發生糾紛,還多少染有爭議和沖突的se彩,己定guo界則無可辯駁地代表著整個guo家的尊嚴。

  邊境上的形勢複雜而微妙。我們同他們,並沒有生死攸關的沖突,但分屬于不同的陣營。比如行星,除了自轉,還要圍繞著太陽或是銀河系的中心旋轉,關系便越發紛亂。這條橫亘在荒無人煙沙漠中的guo境線,象珠鏈,鑲滿了雙方的邊防站。

  機要參謀秦帥北被派往新建立的喀喇泉邊防站。

  “我可以坐送shui的大車走。越野吉普就不用單送我了。”

  秦帥北高高大大,一身合ti潔淨的軍裝,罩在他那song肌強健的軀ti上,充盈的活力便洋溢而出。他對前來送行的軍分區機要科長說。五年戎馬生涯,在任何一件事上,只要有苦和相對不那麼苦兩種選擇,秦帥北會毫不遲疑地選擇艱苦,就象虎豹會本能地選擇新鮮獵物而抛棄腐肉。

  “這小車不是爲了送你,而是爲了送它。”機要科長不動聲se地回答。

  秦帥北從機要科長那裏,感受到了職業軍人滲透到骨髓裏的保密觀念,便有些不安:“我疏忽了。它的安全遠比我的安全重要。”

  它正安安靜靜躺在秦帥北不離身的公文包裏,薄如一本小學生字典。

  “不。都重要。到達喀喇泉邊防站後,發回報平安的電報。”機要科長伸出手,以示告別。

  秦帥北就要走了。他借著敬禮的機會,向四周看了看。他以年青戀人的心,感覺到了郦麗霞就在近旁,可他沒有找到她。

  運shui的車先開動了,大腹便便,步履蹒跚。

  秦帥北在跨上北京越野吉普的那一刹那,看到機要譯電室厚重的黑窗簾掀開了一個角,露出一雙象圍棋子一般黑亮的眼睛,眼睛拼命地眨動著,想要把過多的shui霧風幹,睫毛反倒象刷子一樣膠結起來了。

  郦麗霞今日值班。

  北京吉普卷起一路黃煙,象睡醒後的兔子,很快追上了楔而不舍的送shui車。

  沒有什麼人爲沙漠裏的部隊生産專用送shui車,沙漠以外忙著造反還來不及呢!部隊自力更生把油罐車改裝了一下。油的瓶子也能打醋,是極順理成章的事。只是shui比油重,shui加到喉嚨口的油罐車嚴重超載,裹著黃塵顛簸運行,象一顆蠢笨的土豆。

  秦帥北從迷蒙的風擋玻璃朝前望去,司機已把雨刷開動,不是爲了刮shui,而是爲了驅沙。從後面看油罐車,總覺得不順眼,好象是軍人沒系風紀扣,雖說毛病不大,卻從整ti上使一個軍人走板。油罐車究竟是哪裏出了毛病?秦帥北苦苦思索,終于想出來了。北京的油罐車屁服上都拖著一根金屬鏈條,而這輛車雖說臃腫不堪,尾巴上卻很利落。道理不言而喻,運油時怕靜電火花引起爆炸,需鐵鏈將其導入地下,運shui自然不用cao這份閑心了。一旦想出結果,又覺得很無聊。

  北京吉普是初次到喀喇泉邊防站,不認路,只好委屈地跟在shui罐車後面。shui罐車在幾chu低矮的石屋旁停下了。

  “秦參謀,下來看看吧!”押shui員是個滿臉雀斑的小夥子,饒she而快活地招呼。

  前面就是真正的沙漠了。天空朗朗,漠海蒼蒼,沙面平滑光潔得如同一匹黃緞,逶迤的曲線象chaoshui般柔和。在泡受搓板路的折磨之後,秦帥北很想早些深入金黃如谷細膩如粉的沙海之中。躺在沙礫上,大約很惬憊。

  “趕快走吧,到前面再好好看。”秦帥北很有興致地說。

  “我不是讓你看沙,而是讓您看看人。看看穿花yi服的人。”雀斑兵不由分說地來拉秦帥北。

  果然過來了幾個穿花裙衫的女人,每人拿著一個碗。押shui員打開shui罐車開關,給她們每人灌了一碗。女人們並不離開,一仰脖,把shui都喝了下去。她們吞咽很急,喉結便象男人那樣滾動起來,好象吞下去的不是液ti,而是一顆顆珠子。

  咽完了,又拿碗來討。押shui員又給每人灌了一碗。女人們這次不喝了,捧著碗小心翼翼象捧著嬰兒,回各自的石房。她們嘴裏不斷重複一個詞,秦帥北估計是“謝謝”。他想她們還會來接shui的,這樣一碗碗接下去,何時是個完?不如換個大盆來。但她們再也沒出來,那石屋也寂靜得毫無聲息。

  這些女人都不美麗,也不年青,她們的花裙子灰髒如土,一年四季罩在外面。

  雀斑兵卻並不走,仿佛在等什麼人。

  一連串的惡毒咒罵象沙礫般飛擲而來。當然也是當地語言,秦帥北聽不很懂。

  在咒罵的簇擁下走來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在這種漫漫黃沙中能有這種蠶絲一般潔白的胡須,真令人驚異。

  雀斑兵忙迎了上去。

  “在這兒呢!”老人突然一聲驚呼,白眉毛下一雙象老貓一樣碧綠的眼珠,在一無遮攔的驕陽下,眯成一道豎線,直逼秦帥北腳下。

  秦帥北往腳下一看,一只紅如火焰的小狗,正在舔地上的shui漬。那是剛才開shui罐時,不小心噴濺出的。幹涸的沙礫和小狗粉紅seshe頭,快速爭奪著殘余的shui痕。。

  雀斑兵又要給老人送shui

  老人顧不上接,拎起駕駛員發動車的搖把,劈頭砍了下去。

  小狗的生命危在瞬間。

  真是鬼使神差,小狗突然滿意地擡起頭,聳聳如絨布般細膩的小鼻子,幾粒shi漉漉的沙粒悉悉索索掉下來,小狗歡暢地伸了一個懶腰,好象它不是舔了很普通的shui,而是飽餐了一頓美味的肉屑。

  單單是這些,絕不能打動秦帥北。雖說他天xing喜歡小動物,但軍營打磨掉了所有閑情,唯一能養的動物就是豬,吃的時候只有豪情而絕無溫情。

  秦帥北驚悸的是小紅狗的眼睛,它們太象閃亮的圍棋子而且浮動星光。說一只動物的眼睛象一雙人的眼睛,似乎是一種亵渎,但秦帥北此時就是這麼想的,並立即用手擋住了鐵棒。

  “大軍同志,這狗留不得!爪子前五後四,這是妨主之兆。xing子也歪歪得厲害,從來不叫,咬起人來死不松口。”

  老人氣急敗壞,咻咻的喘息將白胡子吹得四chu飄蕩。

  “老人家,這狗就送給我吧。我命硬,不怕它妨主。”秦帥北說。爲了那一雙美麗的眼睛。

  雀斑兵給老人滿滿一罐子shui,老人咕咚咚喝個幹淨。

  秦帥北把紅毛小狗送進北京吉普,見押shui員又給了老人一罐shui,就問:“這當地的shui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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