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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條紅地毯

第5小節
畢淑敏作品

  [續送你一條紅地毯上一小節]mama早已約束不了他了。他准備實施的另一項采買之外計劃,mama如果知道,會拼死攔阻他的。然而正是爲了母qin,他才一定要一步一步地去幹。

  “我在那邊櫃臺上看到一種首飾,很漂亮,銷路一定會不錯的。”大紅靈敏的直覺又像探雷器一樣活動開了。

  這是一枚假鑽的耳環。無數菱形的刻面,向不同的方向散射著長短不一的光線,晶瑩可愛。

  “請問,這是哪兒出品的?”張文說。

  “江蘇。怎麼啦,這玩藝難道還要保修嗎?”商店裏人不多,售貨員閑得無聊,樂得打哈哈。

  “我們可以到産地去買。北京首飾真品的質量不錯,但價格太高。赝品比不上南方的做工。不過北京的首飾盒還是很考究的。”張文不理售貨員,耐心地指導著大紅。

  “有本事,把這臺機器買了去!”售貨員不甘心受了冷淡,挑釁地說。

  “聯邦德guo産無痛穿耳機”幾個字映入眼簾。它被塞在貨架的最後面,若不是饒she的售貨員指點,他們難以發現。

  “好。我買了。”張文略一思忖就拍了板,“不過,請當場試驗一下。”

  “無痛穿耳,當場cao作,價格優惠,原價三元,現價兩元啦!”售貨員大聲招徕著。

  很快有一位中年婦女,充當了第一個試驗品。

  “疼嗎?”大紅關切地問。她自己的耳朵眼是mama先用兩顆綠豆對著研磨,直到耳垂完全麻木了,才用燒紅的針紮透的。就這樣,還疼了好幾天呢。

  “不疼。”那女人隨即買了一副假鑽耳環。

  張文付款提貨,售貨員要減收兩元,大紅便把那兩塊錢遞給中年婦女了。

  穿耳機價錢不低,至此,他們今天所帶的貨款基本上花光了。

  “北京穿一次耳朵三塊錢,咱們得收四塊,才能盡快把本兒賺回來。西北本來就有地區差價嘛。”大紅端詳著這臺昂貴的機器。

  “你又錯了。我買下它,就是打算在h市免費穿耳。”

  “那不是幹賠嗎?”大紅瞪大了美麗的眼睛。

  “眼光放長遠點,免費穿耳,來的人必然多。哪個婦女穿了耳朵眼,會讓它在那白白空著?那不比不穿還難看嗎?她就得開始買首飾。首飾也像yi服。有檔次高低,有流行款式,一副不會夠用,她就得接二連三地買下去。我們既然打開了h市的首飾市場,就應該壟斷住它,以我們的物美價廉,以我們的優異服務,女人大都生xing謹慎,買東西也願意去熟識的商店,她在我這個店裏穿的耳朵,這個印象還不夠深刻嗎?只要你的貨se好,她一定會來第二次第三次的。至于爲穿耳而來,又買了其它東西的,也絕不在少數。其實,每個家庭裏的錢,差不多都是女人花出去的,當然不是光爲她們自己買東西了。到那個時候,你的錢還怕賺不回來嗎?……”

  大紅聽得入迷,張文卻突然停頓下來,快步向文ti用品櫃臺走去。不一會,挾著個精美的盒子回來了。

  “這是什麼?”

  “彈子跳棋。”張文說著打開盒帶,呈六角星形的棋盤上,鑲著花花綠綠的玻璃彈球。

  “這個也寄回去嗎?它有什麼奧秘?”大紅頗感興趣地問。

  “我終于買到了……”張文好像沒聽見大紅的話,自言自語,神se有點恍惚。

  “你這麼喜歡,我去給你再買幾副。”大紅已經覺出這不是普通的商品了。

  “行了。”張文拉住大紅,用手將彈球一個個剝下,放進軍裝的大口袋中,然後將棋盤盒捏成一團,塞進果皮箱裏。

  雨小多了。他們漫步在街頭,張文的yi兜裏不時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迎面走過來一個小男孩,米se的短褲上繡著花,肩上斜挂著幾乎和他等高的提琴盒。

  “小弟弟,我送你一樣好玩的東西。”張文攔住了小男孩,捧出一把玲珑剔透的玻璃球。

  “彈球啊。這算什麼好東西?再說,我ma也不讓我要不認識人的東西。我們老師也不讓玩哇,玩彈球多髒啊?”

  小男孩拒絕了,漸漸地遠去,最後只能看清那個和他等高的提琴盒子。

  張文用yin郁的目光,一直目送到男孩子消失。他感到一種銘心刻骨的疼痛——他的自尊心被深深地傷害了。

  怎麼可能呢?這個嫩得像小shui泡一樣的男孩子?他那顆久經榮辱像老筍一樣裹在堅硬痂皮裏的心,流出了血。

  他明白了:無論多麼蒼老的心,一旦陷入童年的回憶,都會變得像嬰兒一樣赤躶而jiao嫩。而對一個嬰兒來講,這男孩已經足夠強大了。

  他憤怒,嫉妒,而又充滿了輕蔑。

  提琴盒子裏能站起一條真正的男子漢嗎?他記得自己最初的勇敢和智慧,最早的榮辱觀和征服慾,以至于第一次的狡詐和欺騙,都是從這種被譏爲肮髒的遊戲中開始的。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這使他的臉顯出了一種近乎殘酷的表情。他和這個褲子上繡了花的男孩並不屬于同一個世界,就像同甘氏父女不屬于同一個世界一樣。他自信自己比他們更強大。

  他一揚手,一把五彩的球,像一陣寶石的雨,铿锵有聲地墜入了路旁的shui窪。

  “你這是幹什麼呀?”大紅爲張文的反常擔心。

  張文已經平靜下來。他的手心裏還留下最後一顆。畢竟已經多少年沒碰到賣彈球的了。

  這顆沾滿了他掌心汗shui的玻璃球,是黑se的。

  

  雨,停了。

  東方天際出現了一道豔麗的彩紅。很窄很硬的se帶,分隔得非常清晰,像一把shui晶的弓。在這條等級森嚴的正宗長鏈之外,不知何時籠罩起一匹寬大薄軟的霓,它se譜的排列與主虹恰好相反,彼此間全無界限,毫無原則地互相渲染著,混淆著,像染花了的輕紗,自有朦胧旖旎之美,在雲海之上飄浮。

  “你說張文他們返回來,到底要幹什麼?”偉白琢磨了半天,對甘平說,“他們會不會是來報恩的?”

  “這……”這甘平可沒想到。幾十年來,她耳聞目睹的都是父母居高臨下慷慨無償地援助別人,從未期望過什麼回報。偉白想到哪裏去了?甘平雖然已經變成了普通老百姓,但她血管裏湧動著那種與生俱來的矜傲,卻是平民出身的偉白所不能理解的。

  “受人滴shui之恩,當湧泉相報。這也是咱們的傳統美德。張文是山東人,該是最講義氣的。”偉白振振有詞。

  “需要什麼,你自己去要吧!”甘平不耐煩地回了一句,開始考慮把腳下這個黑提包藏在哪裏合適。

  “當然不能自己張嘴要了。得用啓發誘導式,讓他們自己悟到這一點。到時候咱們還得再三推托,保住面子……”偉白有些情不自禁地喋喋唠叨。

  甘平把帆布包放進寫字臺下面的大抽屜,想想,覺得不妥,這地方太容易拿到了。她抻出來,踩著凳子,把提包擺在了立櫃頂。退後幾步一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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