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天衣無縫上一小節]”
說:“她沒有嫌你生了個兔子嘴的孩子吧?要是說了,你就說我們這邊從來沒有這個根的,一定是他們家遺傳。”
鄒安說:“婆婆沒說什麼。還一個勁地勸我不要放在心上,說鄉下這樣的孩子多的很,只要腦子聰明,是一樣的。還說,越是這樣的孩子,越是要對他好一點。”
說:“嗯,
家母還挺明事理。”又說:“既然是這樣好,那你還愁什麼呢?”
鄒安不由得哭了,說:“愁孩子啊。在鄉下當然是好養活的,可我們是在城裏。這個孩子長大了,會多麼自卑!現在賓館裏招一個看大門的,都要標致得象羅密歐。我生出的是一個廢品,別人不說什麼,我心裏也永遠不能原諒自己。”
說:“那可怎麼辦?又不能再生一個!”
鄒安不說話了。在那些憂郁的夜晚,她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孩子要是死了就好了。鋒利的念頭一閃,她就立即開始掐自己,擰自己,凶猛地懲罰自己。在常人看不到的隱秘,她把自己虐侍得瘀血瘢瘢,這樣做了以後,她的心境就會有幾天的平靜。但那個殘酷的念頭也因受到了應有的
罰,變得堂而皇之,愈加頻繁地冒起來。鄒安恨透了自己的殺機,但沒有辦法。她是一個很理智而且要強的女孩,從小就事事爭第一。沒想到在這樣一件最蠢的女人都能幹好的事情上,自己失敗得如此淒慘。這是一道做錯了的題,沒有橡皮,不許你修改。
她急急地趕回家,是想從這種瘋狂的想象中解出來,市裏有很好的整容醫院,她要趕快把孩子修補得天
無縫,讓一切恢複正常。
鄒安依舊保持著很好的身段,因爲她不給孩子喂。在分娩以前,鄒安是力主母
喂養的。她對丈夫說:“哪怕我的
形變成了一個拿破侖酒桶,也要用自己的
汁哺育我們的嬰兒。我不能讓他喝牛
,要知道牛
是喂牛的,而我們是人!”
丈大吻著她說:“你真是一個英雄母。”
丈夫現在到外去了,一切的擔子都落到鄒安一人身上。
鄒安沒能給孩子喂成的原因,不是鄒安。兔
的孩子根本就無法吮吸母
的
汁。他們的嘴是一個破爛的漏鬥。面對糧倉,餓得啼哭不止。
産後淤積的汁象兩顆手雷,緊邦邦地墜在鄒安的前
,使她行走時有一種撲倒的感覺。她爲兒子沏好了進口的
粉,但這個畸形的孩子仍無法進食。牛
在嘴裏四溢,泡沫溢滿了臉頰。偶爾流進咽喉的
汁引起劇烈的嗆咳,小小的孩子憋得象要爆炸的栗子。
鄒安把孩子往上一丟,好象小時扔一個破布娃娃。這樣的孩子有什麼用呢?他的存在,不但是父母的恥辱,更是自身的苦難啊!
猛烈的震蕩救了豁豁嘴的孩子,嗆進氣管的汁彈了出來,呼吸歡暢了,饑餓的哭聲十分嘹亮。
婆婆忍不住了,說:“你抱抱他。”媳婦是從大地方來的,自有一套養孩子的理論,鄉下的老太太原不敢多嘴的。但孫兒的哭聲使她勇敢起來。
鄒安只好抱起孩子。嬰兒的哭聲由于身位置的變換,暫停了一下。但根本問題沒解決,他繼續用所有的力量向世界表達不休的憤懑。
“你一個當娘的,不能老叫孩子這樣哭啊!”實在聽不下去了,顧不得城裏媳婦的面子,擺出婆婆的威嚴。
“可是這能怪我嗎?他的嘴根本就不是人嘴,是兔子嘴。我總不能喂他青草吧!”鄒安也哭起來了。
婆婆這才明白,雖然世界上的人已經能把自己送到月亮裏當嫦娥,可並沒有發明出給豁豁嘴的孩子專用的吃食。還得用鄉下的老法子,把面糊糊一勺勺地填進小嬰兒的嗓子眼,才能既喂飽他,又嗆不著他……
姥姥看鄒安給孩子喂糊,笨手笨腳的,就說:“孩子挺胖的,要是不看臉,根本就不知道有毛病。你帶的不錯,怎麼幹起活來這麼不在行?”
鄒安手忙腳亂地說:“在那兒,都是他給喂的。我不能看見這張有殘疾的臉。看著看著,只覺得自己的嘴
也豁開了。畢竟他和我太象了。”
姥姥就歎了一口氣,接過小勺說:“我來吧。”
面糊糊裏攙了雀巢粉,挺香。
鄒安抱著孩子進了整容醫院。
“醫生,求求您,請給我的孩子做手術吧!”她對外科醫生說。
醫生看了一眼,僅一眼,他就什麼都明白了。有經驗的醫生就象屠宰商人,張口就能說出殺了一口豬,可出多少淨肉。
孩子包在名貴的褪褓之中,臉上覆著淡金的絨毛,象一顆新鮮的芒果。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嬰兒微笑了。這就把他的缺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我們這裏作這個手術是有把握的。只是,他多大了?”醫生迅速登記著。
“5個月零3天。”鄒安說。她記得很清楚,這就是她在痛苦中煎熬的時間。
“哦,真對不起。我們現在沒法收他住院手術。”醫生遺憾地放下了薪鋼筆。
“是不是……”鄒安想起了有關醫生紅包的種種傳聞。但是她不知道怎麼說才合適。歇了5個月的産假,仿佛進了空難的黑匣子,外界的事一概隔膜了。
“我們還是比較寬裕的,爲了這個孩子,只要能治好他的嘴,我們很願意謝謝醫生……”她笨掘地說著,臉上繃得象塗滿了面膜,心中充溢怨恨。都是懷中的這個醜陋嬰兒,使她從高貴的地位跌下來,低三下四地求人!
“不不。你想到哪裏去了?我的意思是這個孩子太小了。按照我們的經驗,要在孩子18個月以後,成功的把握才比較大……”醫生解釋。
“但是,我看了有關的書,上面說外現在已經把這個界限提到了6個月。”鄒安試探地說。她耍了一個小小的花招,那書上說的是1歲,鄒安把它萎縮了一半。她看了那本資料的出版時間,已經過時了。她想科學在日新月異地發展,這樣一個小小的修補木,對于已經能嫁接基因的醫學來說,該是易如反掌的事。
禿頂的醫生什麼也沒說。也許他識破了鄒安的謊言,可是他還是點了頭。“從理論上說,手術是越早越好,有利于恢複得象正常孩子,但是,太早了,孩子太小,手術的*醉風險太大。”過了一會兒,他補充道。
鄒安誤會了醫生的話。假如他說的是“危險太大”,她就會慎重地考慮。但醫生說的是“風險”,鄒安就以爲是指醫務上的麻煩多。她就使勁說服醫生,爲她的小嬰兒開一個綠燈。
“我相信您。我們會讓孩子一輩子記著您,感謝您的。是您讓他成爲一個正常的孩子的。真的,我希望越早越好,現在鄰居和別的人,都不知道他是一個兔,修好了,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這個秘密了。不然,就是補得天
無縫,人們還會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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