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教委主任上一小節]學的方向? 李開顯那天晚上在家裏弄了幾個菜,買了一瓶五糧液,准備跟張懷遠好好聊聊。但是,張還遠卻沒領情,只托女兒捎來一張便條,上面寫了李賀的兩句詩: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許多日子之後,李開顯才知道張還遠有過這種境遇,他文革時教的一個學生在市教委提了長,有一次請他去,結果只是搓了一夜的麻將。
李開顯拿著那張神經官能證病假條,心裏突然感到像被什麼劃了一下,隱隱地作痛。張懷遠胡子拉碴,穿一件灰不遛秋的便裝,跟身而過的那些進城打工的農民別無二致。過去,他不是這個樣子,總是容光煥發西裝畢挺。張懷遠戲谑地一笑,說:“我一發言,他們就說我神經出了毛病,是唐吉诃德,是啊,這個世界只有神經病才不知道要賺錢要致富,我也想錢,但君子生財取之有道,我決不利用職業之便,利用
家用來辦學的教室和校舍去賺錢。說實話,方雲海對我還是不錯的,給我也配了個女秘書,出差在外什麼美容費保健按摩都可報銷,我是消受不起。現在,不去學校,隨便開個什麼假條,他都工資獎金照發。我還能怎麼樣? 人家給你張臉面你還能還以屁
?再說,我能拿頭顱往你們的‘金庫’上撞?”
李開顯感到心裏堵悶得慌,一時無言以對。雨嘩嘩地下個不停,將天地扯得一片迷茫。關于方雲海,關于前進路中學,此刻你能對張懷遠說些什麼呢?廖伯新說,沒有方雲海作經濟後盾教委的日子就不好過,教委主任這把椅子就坐不穩。這些年,上面不斷地要錢,殘疾基金、希望工程、見義勇爲、下崗職工再就業,每次都是方雲海拿的錢。方雲海利用空著的地皮教室創點收,有什麼不對的? 這種自力更生又爲教委排憂解難的人信不過,難道要相信那些整天纏著你要錢的校長? 就說迫在眉睫的5萬元送溫暧款,除了方雲海,誰能填這個坑?
李開顯擡頭望著被高樓擠壓得越來越狹窄的天空,心裏想,那天晚上,張懷遠如果赴約,你又能解決什麼問題呢? 難怪他的那個學生也只能邀他搓搓麻將聊聊易經,在當今被商品經濟包圍著的教育孤島上,個人有那種突圍之力嗎? 李開顯收回眼光,什麼話也沒說,跨上了到站的公共汽車。
來到實驗中學,雨已停住。校門通道那一排新栽的夾竹桃異常鮮亮。出發前,李開顯給熊青山打了個電話,但是校門依舊冷冷清清。過去,大凡去基層檢查,校長們都要站在校門恭候,笑臉相迎,忙前呼後地張羅。李開顯當新華中學校長那陣,人雖不出來,但也要立一塊歡迎牌,上面挂些彩綢帶。而實驗,什麼也沒有。李開顯突然感到臉上有些發燒,那歡迎牌像是商店裏柱廊上的玻璃鏡,走過去,人會被分離出若幹影像,弄不清哪個是主
,哪個更加真實。傳達室的師傅不亢不卑,叫李開顯登了個記便埋頭清理信件。李開顯心裏升起一
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這就是實驗的風骨,是他過去競爭對手的風骨。實驗是市裏下放的重點,新華是區屬重點,兩所學校一直暗中叫著勁兒。由于熊青山桀傲不馴,區裏便向著新華趨斜,比如重點校人民小學的優生,過去都歸實驗,區裏借學校大門附近片區拆遷施工危險,開了個後門,順理成章地將優生就近劃歸了新華。師資經費更是
往低
流。熊青山是看在眼裏記在心頭,你在桌底下掃他一
,他就在臺面上叫你難堪。區委有個叫鐵大海的副書記,一次到實驗觀光藝術節,那天下著雨,鐵大海一下車就有秘書舉傘開道,指揮電視攝像機跟著轉,在介紹領導和來賓時,熊青山裝作不認識,只介紹市教委的頭兒,就是不提他,弄得鐵大海滿臉通紅,坐在主席臺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熊青山在校長室等著李開顯,沒有多余的話,直接談起高年的准備情況,諸如將所有的教研室騰出用作教室,將工資大部浮動與課時挂鈎。這之前,在擴大招生方面熊青山進行了一番討價還價,他說,
家教育法明明寫著九年製義務教育,高中不是收容所慈善院,當然,把那麼多孩子敞放到社會也是個問題。談到最後,熊青山說,新華下學期能吃多少班,實驗決不少收一個。話要說到明
,增加班次必然要涉及到經費問題,錢從哪裏來? 教委也是清
衙門,榨不出油來,牛毛出在牛身上, 只能在計劃外打主意,多收6個班,起碼得有一個班讓學校自主招生,當時廖伯新
了一句,說,可以像前進路中學那樣思想解放一些,實驗創收的潛力和條件不比前進差。熊青山頂了回去,說,我不是商人,是校長,
家的地皮校舍是用來辦學的,不是用來找錢的。
不到十分鍾,熊青山就談完了高年各項准備措施,然後拿過聽課記錄站起了身。李開顯坐著沒動,說:“下學期初中招生人民小學的優生全部劃歸實驗。”熊青山坐下來,說:“河
倒流,不會是無條件吧? ”李開顯空空地一笑,目光移向窗外,
場對面那幢修于半個世紀前的青磚教學樓牆身爬滿了薔薇,像標本似的萎縮在身後一幢幢現代化的高樓腳下。這些年,商貿大廈一個勁地瘋長,而學校卻被無暇顧及被擠壓蠶食,這種狀況還要持續多久? 李開顯感到自己
在一個非常尴尬的境地,作爲政府命官,他得站在區裏的立場,作爲教委主任,又得維護學校的利益,他感到像置身在兩
相互悖逆的
流間,不知道該朝哪個方向遊移。
熊青山點上煙,說:“你是來跟我談那遛地的吧?”
李開顯望了望熊青山,他那寬闊的額頭上布滿深深的皺紋,有如風化的山岩,隨時都可能崩塌。李開顯歎了口氣,說:“有企業正
在休克狀態,教育占著區財政的百分之七十,區裏背著我們不容易。”
熊青山按滅煙頭,說:“這話還說得實在。區長又怎麼的,在校讀了個碩士好像就真那麼回事了,誰不知道
校速成驚人,區裏的頭兒就數他滿臉跋扈之氣,一上來就氣勢洶洶好像一口要把誰吞掉,以爲實驗是他手下那些順毛驢,打個噴嚏都能嚇出一褲子尿? 臨下驕者,事上必谄,這樣的人再往上走,
將不
。”見李開顯緘默不語,又說:“我們當初同意讓出那遛地是看在區裏困難的份上,但是,我們不是書呆子,去年意向
協商時,他們說裙樓只修三層,現在設計圖紙卻變成九層,學校當然也得
漲船高,按實際建築面積比例提成,也就是說,得由原來的200平方米增至600平方米,你說這是不是無理要求?區裏壓我們動機何在?是不是某某人與外商私下有什麼交易? 想截留下400平方米變爲黑戶?
有土地,
有資産是怎樣流失的?這難道不是現實的一課嗎?周紅那個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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