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一九七九年二期刊登的陳凱同志的短篇小說《我應該怎麼辦?》,僅從藝術手法上看,情節曲折、文筆清新,在愛情的描寫上思想解放、感情奔放,不失爲一篇風格獨特的新作。
但是,小說所敘說的情節,我們似乎並不陌生。記得去年夏季,在北京街頭曾出現一張《××,我應該怎麼辦?》的大字報,煞有介事地訴說了一個女人的離奇遭遇,除了時間、地點和細節上有出入外,大的經曆與陳
凱同志筆下的薛子君相似。不過,當時不少人就懷疑:這大字報是真人真事呢,還是虛構的故事?因爲人們沒有忘記,早在四十年前,戲劇界的老前輩夏衍同志曾經創作了著名的話劇《上海屋檐下》,所敘述的也恰巧是這麼一女兩男離合悲歡的遭遇。這究竟是偶然的巧合呢,還是有心的移花接木呢?因爲它不是文學作品,大家也沒有去管它。如今,這樣一個基本類似的故事,又以小說的形式出現了,這真是無獨有偶啊。
爲了繁榮我們的文藝創作,作者不僅應該到群衆的生活這唯一的源泉中去選取素材,而且也完全可以從老一輩那裏學習、繼承和借鑒有益的財富。在這裏,我不想探討小說與大字報、劇本是什麼關系,因爲作者自己很清楚。就算是源泉和借鑒的關系吧!那麼,我們的文藝作品不僅要源于生活,而且應該對生活進行高度的概括和集中,高于生活,才具有典型意義。《上海屋檐下》正是對三十年代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舊中人民的苦難生活和革命青年的遭遇,進行了藝術的加工,因此它是典型的、真實可信的。然而,《我應該怎麼辦?》卻以同樣的題材和情節,塑造了一出七十年代的悲劇,卻未免失去了典型意義和真實
。
在社會主義曆史階段,社會是存在暗面的,因爲階級鬥爭還存在,真善美與假惡醜每時每刻都在鬥爭。特別是在“四人幫”橫行霸道的歲月,在我們
的民主生活被破壞,人民的民主權利被剝奪的時候,冤獄遍于
中,悲劇怵目驚心。無疑,在粉碎“四人幫”後的今天,無産階級的文藝工作者,應該深刻地揭示這些
暗面,反映我們的社會主義製度逸出常軌的這個曆史時期發生的悲劇。它可以使人民正視這些血和淚的教訓,使這些悲劇不再重演。
過去的一年多,已經有不少的作者在這方面做了大膽的、成功的嘗試。這些作品告訴我們,“四人幫”所造成的災難,決不是個別的、偶然的現象,而是普遍的社會問題,那個時期形成的乃是時代的悲劇、階級的悲劇、社會的悲劇(盡管它們是以個人的不幸來表現的)。廣大作者所選取的題材,正是建立在千百萬人民共同經曆的事實基礎上的。所以,在經過作者的藝術加工後,才更能喚起群衆的共鳴。比如《班主任》中的謝惠敏,這一“四人幫”愚民政策、極左路線的典型受害者,在我們的青年中何止千萬?《神聖的使命》敘述了公安戰士王公伯爲了昭雪白舜的冤案,被“四人幫”的爪牙殘酷地致于死地的悲劇,他的犧牲是必然的,正如一篇評論文章所說:“他的悲劇是白舜悲劇的合乎邏輯的延伸,在當時的特定情境下,不是王公伯,換一個別的人去爲白舜冤案的平反奔走,也難子逃出徐潤成等人的魔掌。”(引語見《文藝報》1979.2期第30頁)這些作品的成功,正在于此。
那麼,《我應該怎麼辦?》又是怎樣的呢?它所借以建立的事實基礎,只是一些偶然的、個別的現象。當然,象李麗文、劉亦民這樣的無辜青年被捕入獄,這並不是個別的。然而,應該承認,構成小說主的並不是冤獄。造成子君最終不幸的也並不是
人蒙冤,而是這兩個丈夫最後同時來到她的身邊,並且兩個人又都是與她恩重情深、血肉相連、難割難舍。她所痛苦的,己不是由于麗文入獄,而是出獄後她今後的生活怎樣安排。全文七節,百分之七、八十的文字並不是用來揭露“四人幫”的倒行逆施,而主要是放在渲染子君與前後兩個丈夫的感情發展上,很顯然,離開這些渲染做基礎,那麼子君未來的生活道路也並不那麼難以選擇了。
爲了構成這樣特殊的矛盾沖突,作者確實挖空心思設計了(也許是從生活中選擇的)許多純屬偶然的情節。這些情節已經遠遠超出了一般文藝作品爲了故事的銜接、過渡的需要。試想一下:如果子君與麗文不是分居兩地、鞭長莫及;子君家裏不是只有老女的姑
;被拖到鐵軌上的麗文沒有碰巧被工人發現;從江
中救出子君的不是老同學;街坊組長既不面容和善更不是亦民的姨
;亦民不是有一段辛酸戀愛史的單身漢,並且沒有獨用的房子……夠了。顯然,這根特製的鏈條哪怕有一個環節斷裂,小說的結局就完全改變了,薛子君同志也就不會在粉碎“四人幫”後,大多數人都在笑逐顔開慶勝利的時候,獨自發出絕望的呼喚了。
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作者的創作宗旨應該是揭露“四人幫”的罪行給人們留下的創傷。經曆過這難忘十年的人們,深深懂得:“四人幫”給我們的家、人民留下的有形和無形的創傷,是不可能在“四人幫”垮臺後的一個早晨醫治好的。因爲它已經滲入到我們的政治、經濟以及人們的道德觀念之中去了。文藝工作者有責任大膽揭示它,喚起人們去醫治它。並且,我們堅信,經過全
、全
人民的努力,是會迅速醫治好的。但是,小說所展示的如果也算創傷,那實在是特殊的例外了。可以斷言,即使最有經驗的思想家,最高明的法律博士,也無法回答子君該怎麼辦。她問天算是問對了。她也許要痛苦一輩子了,而人民卻要在醫好創傷後,滿懷豪情地創造幸福的未來。
《我應該怎麼辦?》同樣缺乏真實。這裏我不是說細節的真實,(不能排除那些偶然的、特殊的現象在生活中有發生的可能)而是指杜會的真實、曆史的真實。文藝的任務,是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正確地反映社會現實,也就是對生活素材進行去粗取精、去僞存真的提煉和集中,用藝術典型化的方法,揭示各種社會現象的本質和曆史發展的基本趨向。
那麼,我們怎樣認識“四害”猖獗時的社會真實呢?我認爲,我們既要看到“四人幫”一夥亂、亂軍亂
、大搞法西斯專政,殘酷迫害革命的幹部和群衆,瘋狂破壞
民經濟所造成的極其嚴重的惡果;同時也要看到我們的
員、幹部和人民沒有沈默,而是表現出很高的路線覺悟,對“四人幫”的倒行逆施極爲憤慨,采取各種形式進行抵製和反對,以無所畏懼的革命精神頂住了他們的壓力。表現了人民群衆創造曆史的偉大力量。
是的,縱然“四害”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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