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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費再記

陳建功作品

  

再序

  《消費六記》登出未及一半,開始接到朋友們的電話。有人說讀得挺開心,也有人由此找我“痛說革命家史”,說他那冰箱如何六出六進維修部,最後幹脆捐獻給了廠家——爲貴廠提供經驗,犧牲我一臺,幸福千萬家。當然,“抗議”電話也接到了一個。

  “你可真夠損的!我們售貨員是那樣的嗎?”來電話的,是一個熟人的妻子,口氣自然是半開玩笑,不過這已經讓我惶惶然了。熟人尚且如此,不相識的朋友,一定沒少了罵我。

  其實,我對售貨員和他們的工作一向充滿敬意。不光是售貨員,接線員、出納員、服務員……等等等等,一切勞動者。張秉貴師傅在世時,我每去百貨大樓購物,都免不了朝糖果櫃臺望去一眼,希望看到那身影。那身影常使我想起一位老作家的一句很動人的話:“工作著是美麗的。”……您瞧,您把您的行當多往張秉貴身上想,百貨大樓的門口都立起大雕像啦,了得嗎?要說我的文章裏是提到了幾位,可那跟您不沾邊,您別硬往自己身上扯。

  實話跟您說,這也是我的經驗。您打開報紙,批評文藝界人士的文章也未必比批評商業的少:“粗製濫造”啦,“格調不高”啦,直至走穴逃稅撈外快。我就一點也不生氣。該誰挨罵就是誰。我要是一天到晚地想,寫文章這小子可太損了,“我們文藝界是這樣的嗎?”我得抗議,我得反擊,至少也得“仇恨入心要發芽”,又如何了得?

  古人說,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毛主席都引用過的。是不是一句頂一萬句咱算不好,反正這話挺誠懇,挺實在,擱這兒用挺合適。

  話說到這兒才敢接著開場《消費再記》呢。若有時間,此後說不定還會有《消費隨記》,不過“再序”之類是不會再有了,怕您膩煩。

  還有一件事不可不提:前日又經過小小牌尿不shi廠家門口,發現打氣的氣嘴又修好了,幸甚幸甚,我在《打氣記憾》篇末的耽心,頓時冰釋。不過,同時又發現一位女郎在免費贊助的電話機前撥號不已,偷偷近前小窺一眼,發現此君手中滿滿一頁電話號碼,看來、是把要打的電話積攢成堆,到免費電話來開洋葷來了,真有點逮著便宜沒夠的豪邁。嗚呼,小小,若是這世間人人都向你索取得如此豪邁,你那小小的身軀又如何經受的了。

  是爲再序。

一、中繼記悟

  我寫過一篇小文,說的是打電話的事。舍下的電話與那名聞遐迩的天福號醬肘鋪的電話僅一個數碼之差,因此,沒少了接到打錯的電話,問日“醬肘有否?”北京人由更多地關心大白菜轉向更多地關心醬肘子,固然可喜可賀,然對我來說,他們還是應該瞅准了按鍵或撥盤,找有醬肘的地方去問醬肘好一些。不過,因爲我也嘗過撥錯了電話,被人脆然一聲“錯了”頂回來的滋味,所以,每逢遇到這種情況,我都盡量耐心地把“脆然”變得婉約——“您撥錯電話了。”我說。即便這樣,我仍然覺得怪對不住人家:我相信對方心裏一定仍覺尴尬。我們之間,似乎還應該有一種更委婉的chu理方式,後來有一次,我又撥錯了電話,那電話大概是錯到了外交公寓,接電話的,是一位中guo話不太利索的外guo女人,她似乎是愣了一下,隨即說:“對不起,這裏的號碼是xxxx。”我也道了對不起,挂了機。由此我覺得這是一種比較ti面的chu理方式,既照顧了對方的自尊心,又便于對方查證自己是撥錯了號,還是記錯了號碼。我的那篇小文即由此而發。隨後,我又看見晚報上的一篇文章,介紹這種chu理方式,說這是“guo際上通行的方法”,方知自己的探討精神固然可貴,結論固然可喜,卻也不過“明日黃花蝶也愁”罷了,因此,那篇小文也只好敝帚自珍了也。

  從那以後,我一直用那“guo際慣例”回答“醬肘有否”之類的問題,果然效果頗佳。對方一般也很客氣地道歉、挂機,並且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錯之不已。不過也偶有某位轉不過彎兒來的:有一次,我又接到一個錯打的電話,便告之曰:“對不起,我的號碼是xxxx。”他竟說:“誰要你那兒了!我要的是xxxx!”我笑了:“您一定是撥錯了,請重撥一下吧。”他大怒:“沒那回事!我才沒撥錯呢!怎麼回事!”——這時候我才算是理解了爲什麼有些接線員態度那麼火爆了,遇上這麼一個“一根筋”,誰不“搓火”?

  據我ti會,北京各中繼線的接線員們,服務態度一般是很好的,各賓館、飯店就無需說了,一般各單位的總機也都不錯,自然也有例外。今年4月底的一天下午,我打電話去青年公寓找魯曉葳,遇上了一位怒不可遏的接線生,惹得我也幾乎怒不可遏起來。

  雙榆樹青年公寓是個似乎有點名氣的地方,我有幾位朋友住在那裏。去過幾次,覺得管理尚好。打過幾次電話,接線員的態度也都不錯。那天我打電話找魯曉葳,是想和他談點劇本方面的事。總機接通以後,答話的不是以往的女接線員,而是一位男士,不知道他是否也是總機人員,抑或是來串門兒的?當時,我很客氣地質勞他轉xx號分機。

  “找誰?”他問。

  “找魯曉葳。”我說。

  “……”不答話,當時我以爲他在找cha口,現在我明白他是在運氣。

  “喂,麻煩您給接一下xx號魯曉葳好嗎?”怕他沒聽清,我又重複了一遍。

  “哼,魯曉葳?你告訴他,讓他小子先拿點好chu費來再說!”“咔”,電話挂上了。

  魯曉葳是很厚道很隨和的人,我相信他不會因爲《渴望》導演成功而氣焰囂張,犯下衆怒。可又何至于把這位總機的男士得罪至此?

  既然提到“好chu費”,我也就自然而然想起報載市府有獎勵《渴望》劇組10萬元之舉。那男士的憤怒或許是因爲看到魯曉葳們“雨露滋潤禾苗壯”,自己卻仍在渴望之中,由此而怒不可遏?

  我至今也沒見到魯曉葳,但我知道他並沒有因《渴望》而發財,至于那十萬元如何“分了”,也不像世人所傳聞那樣。獎金聽說是有一點點的,但沒有最後證實。若得以證實,一定會做他的工作,讓他和大夥兒一塊兒走共同富裕的道路。不過,那男士在表明了態度之後,還是應該替鄙人把電話接過去的,那樣,我讓魯曉葳和您“共同富裕”的信息,就不至于耽誤至今傳遞不到了。

二、入浴記險

  門鏡的發明權屬于哪guo,未曾查證過。我估計,即使是中guo人發明的話,也出自港臺。內地自然也有入室搶劫案發生,但遠未達到呼喚門鏡應運而生的地步。而西方社會,大多數人家防範森嚴,或安門鏡,或開窺窗,也有門鎖上挂一保險鋼鏈者,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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