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拉練上一小節]疲勞都減少了很多。
“何建,你們在這裏抽煙啊!”孫小燕走過來盯著他。
孫小燕是何建心中的秦怡。當年秦怡在很多中學生心目中是個大美人,秦怡主演的電影,他們在讀小學的時候就都看過。秦怡成了他們心中最溫良最美的女
。父
被打倒了而臉上失去光澤的孫小燕,便是何建
眼中的秦怡。要是別的同學對他說這句話,他一定會罵一句髒話,比如說“關你卵事”,但是孫小燕用責備的眼神對他說這話,那就是另回事了,“我是好玩抽煙。”何建
男子漢
樣地望著她。
“你就只曉得抽煙!”孫小燕瞪著他,“會把你的肺和腸子熏得很黑的。”
何建望了眼四周,“我不抽了。”何建
瞅著他喜歡的孫小燕,在地上揿滅了煙。“
天天罵我哥哥抽煙。我
不喜歡男孩子煙飙飙的。”
“要開飯了,”何建轉移話題說,“你安排班上哪個去端飯嗎?”
所謂“班”是87排下面的建製,在部隊裏排下面就是班麼,既然班被工宣隊的改成了排(按部隊編製,一個加強排正好是五十名戰士),那麼從前在班上設立的“組”自然就提升爲“班”了。
孫小燕便被班主任高老師臨時提拔爲87排第四班班長,因爲原四班班長是個女瘸子,走路一拐一拐的,不參加拉練。孫小燕當然就拿出班長的責任心,向她手下的九個同學分配任務。“你和李林去端飯。”孫小燕順勢安排他說,說完一笑。
“李林,班長交給你一個光榮的任務,去端飯。”何建對走攏來的李林說。
孫小燕很愉快的模樣笑笑,“你們兩個去端飯,都要做事,不然就都沒飯吃。”
“我不去咧。”李林躲懶說,“我又不是幹部,幹部去,你是班長,你去。”
“你就不能去?你是伢子,有勁些。”孫小燕望著李林。
“我沒有勁,我一兩勁都沒有。”李林很計較自己的勞動力,“我只會睡覺。”
“那我也不去,”何建說,他確實感到很疲勞,“我沒一點勁了。”
孫小燕見他反口,就生氣地瞥他一眼,轉身下去了。何建看著軍裝在她身上顯得過于肥大的她那苗條的背影,覺得她一定比他還累,就准備還是去打飯,但又覺得不好開口說“我去”。他看著站在一旁笑著的李林。他真想罵李林一句什麼,但罵他沒意思,就扭開頭,眼睛望著樹梢出神。樹梢上有一對極漂亮的小鳥,正叽叽喳喳地叫得很歡,仿佛是歡迎他們來到它們的世界做客似的。“好漂亮的鳥埃”何建
對李林說。
“要吃飯了。”李林說。
“吃你娘的腸子。”何建扔出這麼一句話道。
何建把視線抛到山下,一些同學已經開始排隊打飯了。飯是排長率領班長從炊事班的飯鍋了裏打來的,再由班長分配給自己班的每個同學。何建
陡然感到肚子餓得直叫,咕咕咕什麼的。
“我肚子餓得直叫,要吃飯了。”他看了眼藍藍的天空,又偏過頭來望了眼李林,李林也望著他。“我吃飯去,我餓了。”
何建走下山坡時,見孫小燕提著一塑料桶飯,艱難困苦的樣子向上面走來,就趕緊跑過去接孫小燕手中的飯桶。“我來提我來提。”他向孫小燕討好地一笑。
下午三點鍾,休息了一個中午的同學,在不很強烈的太陽裏站好隊後,彭指導員站在一塊高高的奇形怪狀的石頭上,扯開喉嚨對著電喇叭作了些交代,于是隊伍又開始向前方開拔了,自然是浩浩蕩蕩的。“我們唱一首革命歌曲,提高士氣啊咧。”彭指導員舉著電喇叭走過來,高聲起歌道:“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預備唱!”
于是87排的全同學就敞開喉嚨唱毛主席語錄歌。《世界是你們的》了。何建
沒有開口唱,他沒有勁唱。李林也沒有唱,楊小平也沒有唱。彭指導員的眼睛很好,耳朵也很尖,他走過來,“你們這裏沒有聲音啊咧。”他指出說,臉上是批評的表情。
彭指導員喜歡在一句話的後面老是加上“啊咧”兩個語氣詞。
比如說,他批評同學時總是說“你要表現好啊咧”或者說“你這種表現不行啊咧”。彭指導員總是用“啊咧”兩字在他說的一句話後面結尾,大概是表示凝重什麼的。彭指導員批評你時,眼睛就很革命地瞪著你,表示他不怕你。彭指導員在教室裏宣講他自己的家史時,總是一臉標榜的形容道,他祖宗十八代都可以請你去查,十八代都是深受地主壓迫的正宗的貧農。他搭幫共産,翻身做了社會的主人。他現在是恩格斯說的“人類靈魂的工程師”。
就這麼回事。
“你們這裏沒有聲音啊咧,怎麼回事?”彭指導員大聲質問。
何建和楊小平馬上就張口唱起來:“……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的太陽,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
隊伍繼續向前走著,“彭指導員最討嫌。”楊小平說,“我猜要我們拉練的馊主意就是他想出來的。他只想現出他最革命,一個祖宗十八代都是鄉裏寶的神經。”
“他想當校長。”何建估計說。
在學校裏,校長是最大的官。“他這鄉裏寶當校長,那我不讀書了。”楊小平說。
“莫說了,招呼他聽見了。”李林小聲說,望著站在那裏沖他們鼓士氣的彭指導員。彭指導員正站在路旁,手舉電喇叭,一只手打著拍子地唱著歌。
“聽見了也不怕他。”楊小平講狠地一昂頭,“最多就是不讀書了,把我開除。”
他們待彭指導員離開他們後,楊小平又摸出了煙,遞了支給何建,但他沒遞給李林。李林問他要大前門煙抽,楊小平說:“你莫
費,你只是好玩,又沒真正的煙瘾。”
“我有煙瘾。”李林繼續問他要,“搞一根看?”
“你是假抽煙。”楊小平說。
“我是真抽煙。”李林伸手要,“來羅。”
楊小平用不著討好李林,骨子裏他還有點看李林不來,因爲李林的父是拖板車的,長期是一身臭汗地從他眼前過路,一張臉黑不溜秋的。“你自己有煙抽。”楊小平說。
“我的煙比你的煙差些,”李林說,望著他,“搞根大前門給我,莫小氣羅。”
楊小平對他一笑,“我只剩一根了。”他說,“還有這麼長一截路要走。”
李林就不再問他要了,而是把眼睛四望,看著路兩旁的景
。路兩旁自然是金燦燦的田野和樹木,和正在田頭上勞動的農民和擡起頭看著這支隊伍路過的小孩。
“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預備唱!”走在前面的趙營長情緒來了,回過頭來對87徘的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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