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憂傷的五月上一小節]口吃著,借以打發時光。
她後悔地想,應該坐更晚一點的火車,或者幹脆叫韋君五點鍾來接站。
腰淩晨六點,海林也下了火車。他是第一次來甯城。
城市剛剛從快樂的睡眠中蘇醒,舒展腰肢伸一個巨大的懶准備開始一天的忙碌。公共汽車一輛接一輛從站臺上發出去,此刻車上坐不滿一半人,也許開到中途車廂便會爆滿。路邊的樹叢和草坪青翠慾滴,細看便會看到晶瑩透明的露珠兒凝聚在葉間。都說這個城市的綠化不錯。海林想如今是百聞不如一見。偶爾看到母
懷抱熟睡的嬰兒趕路上班,嬰兒紅彤彤的面孔恰如清晨含苞慾放的花。沿路的小吃店一個挨著一個開市了,油條油餅米糕麻團馄饨應有盡有,讓你猶猶豫豫不知吃哪樣才好。
海林的心情如同城市的早晨一樣清新愉快。即將見到小叢的喜悅使他對所有這一切充滿好感,他把甯城看成一個熟悉的、切的、洋溢了溫馨氣息的女
城市。他向車站廣場上一個掃地的清潔女工詳細問明去省教委的路線,然後狼吞虎咽吃下去一碗馄饨和二兩小籠包,便悠悠閑閑踏上一輛公共汽車。他不想讓自己在小叢面前出現得太早,太早了會驚擾她的好夢。他在電報中注明了不要她接站。
很遠很遠地,從第一眼看見韋君穿著雪白襯衫的寬寬的身影開始,/j‘叢的心就上不住猛跳。
天哪,我到底是到蘇州來了,我又見到他了,又要跟他在一起了。小叢微笑著,滿懷喜悅地迎接她的情人,希望在這一天裏千百倍地償還幾個月來的思念和寂寞。
最後的幾步,韋君幾乎是奔過來的。他奔過來抱住小叢的動作,簡直就失去了他這種年齡男人的應有風度。
“車上很擠,很擠,是不是?”
“不,不擠。”
“一個人,很孤獨?”
“還好。”
“車上沒有喝吧?夜裏沒有服務員送
吧?”
“也不想喝。”
四目相對,說著無數不相幹的莫名其妙的話,然而又都知道在這些話後面藏著的是什麼,其實說的是什麼。
“坐了一夜火車,你還是這麼精神。”韋君把小叢顛來倒去地左看右看,由衷地欣賞她。
“哦,我在火車上睡覺了,睡得很好。”小叢撒了一個小小的謊。
“你怎麼想到坐夜車來?”
“只想快些見到你,多一點見你的時間。”
韋君不說話,只伸出一條長長的胳膊,攬住小叢瘦弱的肩膀。那種溫暖的、切的、父
和兄長般的感覺很快就包裹了小叢,使她幸福得顫抖。
韋君領小叢到一個不算豪華的賓館。他們肩並肩地,沿著汙髒掉毛的紅地毯上樓。在樓層頂上的一個房間門口,韋君停下來,放開了小叢的肩膀,騰出手掏鑰匙開門。
小叢注意到他把一個“請勿打擾”的紙牌牌隨手挂出門外。
很小的一個房間,一一幾一對沙發。
是雙人
,毛毯掀起來堆在
頭,
單不很白,且異常淩亂,散發出男人身上才有的油脂味。
頭幾上的一只夜燈忘了去關,像一只暗地裏窺視他們的精靈的眼睛,幽幽的頗有點諷刺意味。
窗簾也沒有拉開,晨光從粗疏的布隙裏透過來,把窗簾割成明暗兩種塊。
這是一個封閉的空間,一個暫時屬于他們兩個人的世界。
“來開會的同事,他們昨天都回上海了。我留下來就爲了等你。”韋君拉過她一只手,在她手背上輕輕地喚著,又把這手貼近自己的面頰,慢慢摩挲。
“無數次夢見你,此刻還像在夢中!”韋君的眼睛眯縫起來,苦苦地望著小叢,這雙眯縫著的眼睛深凝聚了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渴望,對一個心愛女人的渴望。這樣的渴望不只是在
上
熱,那只是全部內容的很小一個部分,很自然的一個部分。他渴望著兩個人的靈魂貼近,在無邊的宇宙中手拉著手兒飛翔,彼此極度和諧和歡愉。
小叢意識到他的這種渴望。她想她應該迎上去,把自己的靈魂和身交付與他,雙雙邁入兩個人的世界。可是她卻感到渾身毛躁,極不自在。幾個月的離別,再一次見到韋君,她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有了一種陌生感,她覺得不安和膽怯,猶如一個b了舞臺之後不能立刻進人角
和情境的演員。
突如其來地,她哭了,嘤嘤地抽泣,耷拉下來的肩膀顯得那麼無望和無奈。
“小叢!”他驚訝地喊,站得離她很近,寬厚的部散發出
溫,使她呼吸更加迷亂。
她擡起一雙受苦受難的淚眼望住韋君說:“我想到外面去_到蘇州的那些因子裏去。”。
韋君笑起來,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個指頭。“去就去吧,一爲什麼哭?”
過後有一次小叢想,也許韋君到蘇州出差也是假的?他是製造一個事由約她到蘇州見面?
不管它吧,真的抑或是假的于她來說又有什麼區別?總之她是應召而去了,她到了蘇州,她見到了韋君,跟他度過了共z同的一天。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快活,更不知道蘇州之行帶來的一一切厄運在她生命中算是偶然還是必然,她總覺得自己是個盲目的女人,做任何事都有太多的隨意。
海林在收發室老王師傅的指點下,穿過有杉樹和轎車的教委大院,找到單身宿舍樓上,一層一層爬上去。
此刻還不到八點鍾,正是樓裹住戶們起身之後最忙碌的時候。打開的,買了早點回來的,提了籃子出去買菜的,都擠在樓梯裏上上下下。每一個人走過海林的身邊,都毫無例外地注意看看這個陌生的面孔,驚訝在這個時候到樓裏找誰。
海林風塵仆仆,一件素格子襯衫在火車臥鋪上揉得皺皺巴巴,汙髒不堪,皮鞋也差不多由黑變成了灰白,肩上背一個北京學生特有的大號帆布書包,身材魁梧,目光炯炯,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垂下去的一只手時不時在褲兜邊打幾個響指,下意識地以此來釋放
內的快樂。這樣的一種形象在省政府機關裏委實還不多見。
他找到了小叢的門號,屈起食指和中指,在門上輕輕敲了幾下。裏面沒有反應。他稍稍用了些勁,又敲兩下、還是不見動靜。他開始煩躁起來,幹脆伸出巴掌,把門拍得又急又響。
對面房門開了,一個跟小叢同樣年輕的姑娘探出頭來,一邊用梳子在頭發上一下一下梳著,一邊告訴海林;“小叢恐怕不在,早上就沒見她出來。”
“她會l哪兒?出差?”
“不會吧?最近沒有外事任務。昨晚她還在呢,好像燈熄得很早。”
海林覺得沮喪,沮喪極了。興致勃勃趕來摸一個門鎖,是他思想裏無論如何沒有准備的事情。他想他要不要等小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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