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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家庭

第3小節
荊歌作品

  [續革命家庭上一小節]今的相聲演員那樣,他們越想逗人笑,越讓人感到可憐。是的,我們在爲老ma而感到不幸的同時,深深地同情著老爸。老爸的笑話非但讓人笑不起來,它的苦澀卻是顯而易見的。老爸在飯桌上,嘎叭一聲咬到了一顆砂子,他強作歡笑地對我們大家說,我一生吃下了無數這樣的砂子,我ti內的砂可以用來造一間小小的房子了。面對老爸這個生硬的笑話,我們誰都沒有笑。老ma非但沒有笑,她反而像一個真正的校長那樣呵斥了老爸。老ma對老爸說,遇到了什麼喜事這樣高興?

  我們注意到,老爸臉上的笑頓時斂盡了。也許他的自尊受到了傷害,也許他是不願讓老ma繼續不高興,反正他忽然嚴肅起來。老爸的神情令人同情。我在內心爲他而感到酸楚。我覺得老ma這樣指責老爸是有欠公允的。但是,我並沒有對老ma有什麼意見。因爲在我們目前的評判中,老ma的言行是無所謂對與錯的。她想說什麼,想幹什麼,都可以無所顧忌。

  其實我們大家對老ma的病所持的態度,顯然過于悲觀了。後來的事實表明,ru房癌手術後的成活率是所有癌症中最高的。也就是說,許多ru房癌患者。在施行了切除手術後,都安然無恙。老ma在割掉了她的左ru後,又堅持工作了十年。

  當時,老ma對切除手術持堅決反對的態度。這並不等于說老ma是個諱葯忌醫的人。事實上,她非常希望能通過有效的治療使她重返教育崗位。對抗手術的全部原因在于,老ma是不願意她失去一只ru房。老ma表示,這樣的方案讓她感到非常別扭。後來的事實也表明,老ma當初的擔心是不無道理的。當老ma術後重新回到她校長的崗位上時,她的行走方式,甚至是她的ti態,在人們的眼裏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老ma在人們面前站立時,總顯得有些重心不穩。而當她行走時,軀ti晃動的幅度明顯右大于左。說明白些,老ma顯得不那麼對稱了。這當然與失去了一只ru房有關。因此當我向她提議,讓她穿上一件特製的songyi,她終于答應了。

  起初老ma對我的建議心存狐疑。她不相信這樣做能改變她的形象。她握了握ru罩填有海綿的那一半說,這沒有絲毫的重量。我卻對老ma說,你要它有重量幹啥?它的作用是,把你另一邊的song脯撐起來,這就夠了!

  老ma固執地說,撐起來又有什麼用!說這話時,她一副校長的架子。她從來都是居高臨下。

  我只得耐心地向她解釋說,海綿雖然沒有重量,它卻能對你的心理産生影響。這就是重量。難道說一定要在秤上反映出來的才是重量麼?我這麼反問老ma。面對我的反問,老ma默然。我知道,我的話起點作用了。我于是接著又對她說,你在心理上覺得自己是對稱的,你的步伐也就自然平衡了。我當時的神情,仿佛一個教師,我爲自己的自信而感到好笑。我想,一定是老ma的遺傳因子在起作用,不然的話,我怎麼會以如此不容置疑的口吻說服老ma呢?

  老ma終于聽從了我的話。她戴上特製的songyi後,確實精神多了。我們在她的行爲中,再也看不出有半點病態。她就是在服葯的時候,也顯得慷慨激昂。

  老ma經過了相當一段時間的治療後,決定立即重返教育崗位。老爸當然極力反對她這麼做。老爸提出了種種反對理由,都被老ma無情地一一駁回了。最後,老爸提出了令我們意想不到的理由,他差一點把老ma擊垮了。是的,老爸所指出的問題,真的是十分棘手。可以說,老爸這樣說,有點殘酷。這大抵是因爲老爸被逼急了,他已經到了幾乎山窮shui盡的地步,他要是再不背shui一戰,他就不可能將老ma攔住了。請你猜猜春老爸說了些什麼?他有些神經質地指著老ma的腦袋,傷直有點惡毒地說,瞧你,瞧你,瞧你的頭發都快掉光了,難道光著頭去上班不成?

  老爸的話擲地有聲。大家都因此而陷入了可怕的沈默。脆弱的meimei,終于在這份令人窒息的沈默中嘤嘤低哭起來。她的哭聲讓人覺得心裏好受了些,我發現不僅僅是我,還有老爸,甚至老ma,都在meimei的哭聲響起之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相信,這麼舒一口氣,大家都會變得輕松一些。

  老爸說得沒錯,老ma的頭發這一個月來確實tuo落得所剩無幾了。這與窗外那棵落葉紛紛的梧桐相映成趣。而這一點,未經老爸指出時,我們還都沒有十分在意。老ma的頭發是一根根tuo落的,由于它們的tuo落有點潛移默化的意味,我們沒有爲此而感到驚訝。現在一經老爸提出.我們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xing。這一點確實不可小視。老ma怎麼能沒有頭發呢?沒有頭發的老ma又怎麼能走進校園走上講臺呢?

  接下來的幾天,老ma顯得十分安靜。她每天很早起chuang,在院子裏進行一種簡單的甩手鍛煉。這些日子裏,我特別注意著老ma的腦袋,老ma的頭上,確實太過冷清了。原先濃密的頭發,怎麼就悄悄離開了呢?盡管在化療前,醫生預示了這種可能xing,醫生說,經過一階段的化療,患者的頭發會有不同程度的tuo落。但如此嚴重的tuo發,還是令我們始料未及。我們實在很難接受這一現實。我不知道老ma的內心起了怎樣的波濤,我爲她而感到難過。我了解老ma,她不擔心別的,只因爲tuo發給她的重返工作崗位造成了重大的障礙,她有理由傷心。我看到清晨的天光流瀉到老ma的身上,它在她頭發稀疏的頭皮上發出了顯而易見的反光。我覺得,作爲老ma的長女,我有義務動腦筋想辦法,爲老ma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但是就我內心而言,是與老爸一樣,並不希望老ma這麼快就去學校上班的。我覺得患癌雖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但如果能讓老ma就此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從今往後下要再像以前那樣披星戴月地燃燒自己點亮別人,倒也不失爲一種機遇。需要說明的是,我這樣想,並沒有一絲一毫感謝癌症的意思。我只是覺得,老ma既然得了頑症,就應該面對現實,首要的任務是把身ti養好。

  在我解決問題的辦法誕生之前,老ma一直安靜地呆在家裏。很久以後,當我想起這一點時,我禁不住深感內疚。我這麼想,要是我不生出什麼聰明的主意來的話,老ma是不會再去上班的,那麼,她也許就會真的安心地在家養身ti。從某種意義已講,是我害了老ma。難道廠是這樣麼.老ma這段時間裏不僅不再焦慮地想著工作的事。她反而能將心思放到如何cao持家務上了。這是一個多麼可喜的變化啊!老ma一早起chuang,在院子裏甩甩手,然後去菜場買菜。等我們大家回到家裏,精美的飯菜已經在餐桌上擺放好了,特別讓我們感到幸福的是,老ma將家裏擦拭得一塵不染,每個房間都清潔得叫人深深地熱愛生活。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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