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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

荊歌作品

  沒有想到的是,在夷浦,我們會非常厲害地吵起來。我甚至還動了手,我在激動之下,隨手一揮,把茶幾上的一只青花瓷杯拍到了地上。與此同時,我的手也受了傷,並且出血了。後來這些血染在了chuang罩上。那是因爲,我把杯子拍到地上以後,便躺在chuang上生悶氣了。我只顧生氣,把我受傷的手忘記了。血悄悄地滲出來,把皮蛋青的chuang罩染上了星星點點。後來我想,等我們離開夷浦之後,服務員在整理chuang鋪的時候,大抵是會對著chuang罩上的血迹想入非非的。當我把這個想法說給許諾聽的時候,她會心地笑了。我敢肯定,她其實也早就有了這樣的想法,只不過她沒有及時地與我交流。

  與許諾相約到夷浦來,最早確實是我的主意。但是,後來我打算放棄這個最初的決定了。因爲我覺得,時令已經進入秋季,已經不能下海遊泳,那麼,到海邊來還有這個必要麼?但是,許諾還是堅持要來夷浦,她的理由有二:一,不要輕易改變一個決定。許諾認爲,既然當初好不容易在地圖上選定了這個地點,就不要隨隨便便地改弦更張。二,大海總是美妙的。許諾的觀點是,對她來說,大海是不會受到季節的製約的。許諾說,也許,秋季裏的大海會顯得更深沈,令人神往。

  這麼一來,夷浦就非去不可了。

  夷浦這個地方是不是確實存在,這似乎還是個問題。但是,我那晚真的在一本破舊的地圖冊上看到了這樣的地名。也不知道究竟是爲了什麼,這個地名一下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也許是因爲這兩個字是出現在一片藍se的底子上的,它因而顯得格外引人注目。這是一個海濱小鎮,那簡直是毫無疑義的。在地圖上發現這個地方,我有些興奮。可是,當我再次低頭去看時,夷浦兩字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在昏暗的燈光下,我的目光沿著標志著海洋的藍se地帶仔細搜尋,卻一直無法找到它。因而一時間我十分懷疑世界上到底有沒有一個叫夷浦的地方?也許這樣一個地名純粹是我潛意識中的一個什麼怪物給我所開的一個玩笑。

  當然,最終,它又出現了。也就是說,我再一次在有些發黃的地圖冊上看到了夷浦這樣兩個字。它被一顆細小的塵埃擋住了。你由此可以想見這個地方之小,這兩個字在地圖上沒能占據更大的位置。

  爲了怕它再一次消失,我隨手用一支紅se的圓珠筆把它圈了起來。我把夷浦用紅筆圈住了,它就再也無法在我的眼皮底下逃tuo啦!

  這或許最終成爲了一種象征。

  在我們乘坐一輛個ti中巴車,順著一條省道開往夷浦的途中,我們遇到了一點麻煩。車主在買票問題上,與我們發生了一些爭執。

  事情是這樣的:當我提出要前往夷浦時,鑲著一顆金牙的車主說,根本就沒有這個地方。他的態度有些傲慢,令人難以接受。我完全有理由認爲他這是在故意刁難我們,因爲那本破舊的地圖冊那一刻正放在我的包裏。但是,他堅持說沒有夷浦這樣一個地方。他只是說出了另一地名,那是一個距離夷浦不遠的地方,叫做陸興,這在我的地圖冊上清楚地寫著。後來許諾力勸我不要再與車主爭執,她的想法很切合實際,那就是,既然這車能開到陸興,而陸興又距夷浦不遠,也就沒有必要再與大金牙白費口she。許諾的話是對的,既然能到陸興,也就與到夷浦沒有什麼兩樣了。于是我對車主說,就買兩張到陸興的票。車主卻隨即提出,許諾的票價,必須提高兩元。這自然引起了我的憤怒。你知道我不會舍不得兩元錢,但他這樣做,分明是對我的挑釁。兩個成年人在票價上,完全不應該有任何的區別,這一點相信是我們全社會的共識。我東西南北跑過不少的地方,還從來沒碰到過這樣的事。我起而與之論理是在所難免的了。但是,大金牙對我說,這是他們車上的規定。我不相信他們會有這樣荒唐的規定,當然,即使真有這樣的規定,也該讓它見鬼去!我差一點讓自己的手指接觸到大金牙的鼻尖,看樣子他也因此而上火了,他的臉憋得有些紅,他把他裝錢的包拉好拉鏈,顯然他作出了動武的打算。

  這時候有兩名旅客出面來勸架,但他們顯然站在大金牙的一邊。他們和顔悅se但外柔內剛地對我說,車上確有這樣的規定的,他們是這趟車的老顧客,他們有資格出來爲車主作證。其中一位的臉上,不合時宜地長著幾顆青春痘(說它們不合時宜,是因爲,這個老兄早已與青春無緣了),他面帶險惡的笑容,對我說,女客多收兩元錢,完全是合理的。他見我把目光投向了他,便進一步解釋說,原因在于,這一趟車中途將在一個豪華的廁所前停靠,屆時,女客可以下車去方便,方便的費用則包括在車費內了。這真是咄咄怪事!那麼,男客就不能去豪華廁所方便了麼?青春痘未等我發問,就熱情過頭地說,而我們男客,將在全程三分之一chu和三分之二chu分兩次下車方便。青春痘說,這兩chu沒有廁所,只是野地。男人麼,天地就是大廁所麼!他最後這麼補充說。

  許諾殺出來向大金牙表示,她保證不進那家豪華廁所。我知道許諾的意思,她的意思是很明白的,那就是,她不願給大金牙宰兩元錢去。但是,許諾這樣做顯然是大大的失策。不是麼,她的話音剛落,幾乎全車的人都大笑起來。這些人的笑猥亵得很,他們將眼光無恥地盯牢了許諾,甚至一些人肆無忌憚地對著她的腹部看。可以這麼理解,是青春痘的話把大家的目光導引到許諾的小腹上的。青春痘是這麼說的,他大聲地說,小jie人長得漂亮,難道就不要撒尿麼?

  我差一點就向青春痘掄過一拳去,但許諾抓住了我的手。她從她的小包裏掏出了兩元錢,扔給大金牙說,給你買葯吃吧!我注意到,那張兩元紙幣破舊得很;我當時就覺得許諾辦事比較有方法,她選擇了一張破舊不堪的鈔票,也算是給自己一個很好的臺階下了。大金牙不生氣,他接過錢笑嘻嘻地說,小jie,這兩元錢是爲你買手紙的錢啊!

  車到陸興,天se已晚。坐了這麼長時間的車,著實有些累了。況且,一路上,我總感覺車內的其他所有人,都對我們抱有一種深深的敵意,因此心理上也老是得不到放松,累就是不可避免的了。走下這輛該死的中巴車,我感覺雙tui軟得都不能正常行走,就像是在shui裏行走一樣。許諾的頭發亂蓬蓬的,風塵仆仆的樣子。

  滿以爲,在陸興要打聽到夷浦,應該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因爲,依照地圖上的標志,兩地相距最多十華裏。我已經說過,這兩個地方在地圖上差不多就緊靠在一起。但是,我們問了一些人,他們竟然都回答說不知道夷浦是一個什麼地方,當然就更不知道它究竟在哪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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