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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屬房

第2小節
劉慶邦作品

  [續家屬房上一小節]像往日那麼毒,才放心了。他剛跳了幾下就把人笑壞了,天底下還有這種舞,簡直就是瘸驢上鼓,一步三磕。老嫖卻不笑,兩手拍著自己的屁gu:“看見沒有,關鍵在這兒,這叫騰,騰越扭得大,扭得活,就越像。”說著又跳了幾下,前鼓後撅,還轉圈兒。轉得沖著新媳婦時,新媳婦嚇得直躲。衆人笑得更厲害,連路mama和空槍也笑了。

  外面天已黑下來了,是yin天,空氣裏有雪的氣息。既然是冬天,鄉下正是農閑,因丈夫不在家旱得要死的女人,該來的差不多都來了,寂寥了將近一年的家屬房變得充實和熱鬧起來。有chuang鋪和煤火的小屋必有一個女人。這些女人大部皮膚粗糙,但肌肉結實,nai子豐碩。心思在那個事情上多些,對于一些下流的玩笑領會極快,有時顯得比城裏女人還聰明伶俐。被吸引來的單身礦工樂意瞅窟子在女人tui上摸一把,除了有的女人爲一種默契報以微笑,多數女人尖叫得又誇張又開心。也有的小屋傳出哭聲和粗野的罵聲。有的小屋聚集了一幫子老鄉在喝酒劃拳。不知哪間屋子正放錄音機,音量很大,放的是大鼓書,一個啞嗓子女人賣勁地唱,唱唱說一陣子,敲敲鼓再唱。一扇門打開,一個穿紅毛yi的豐臀女人往家屬房之間的夾道裏潑了一盆shuishui很快就凍了。若白天看,累累冰層裏有白菜疙瘩、米粒和胖粉條,像玻珀。有摸黑來的不熟悉路徑的人難免滑上一跤,他們只小聲說了一句“我cao”,很快就爬起來了。

  黑丙兩口子屋裏的人還沒散,他們商量哪天到附近農村釣回一只肥狗,炖狗肉喝燒酒。

  小艾領著女兒到礦上來了,一路打聽著到采煤隊宿舍樓上找自己丈夫。有人在樓道裏問她是不是找老嫖。她說不是,說了丈夫的名字,名字相當文氣。人家告訴她,不錯,老嫖就是她丈夫。她不知丈夫什麼時候得了這麼個外號,且不明白外號的含義,有些犯愣。這時已有好幾個人過來上下打量她,對她的身條長相略露驚訝之意。一個腦子快的解釋說,瓢嘛,是葫蘆鋸開做成的,瓢用得時間久了,就叫老瓢,這沒什麼。別人都笑,笑得有些異樣。路mama得知她是老嫖的愛人小艾,分開衆人上前說:“小艾同志,我是dang員,跟我來。”把小艾領到自己住的宿舍裏,用大瓦碗給小艾倒shui,讓小女孩喊他爺爺,兩眼滿瞅著小艾。小艾急于見到自己男人。路mama卻要跟她談談。又說他是dang員,對老嫖是負有責任的,年輕人犯錯誤不怕,改正了還是革命同志。小艾聽出這位很熱情的老工人話裏有話,問丈夫犯了什麼錯誤。路mama說:“沒啥沒啥,你來了很好,咱們一起做他的工作。”

  老嫖不知在哪兒聽說老婆來了,急急趕將來,進門無話,沖小艾笑。他今天沒戴墨鏡。小艾見男人很瘦,眼圈紅了一下,低下眉叫女兒喊爸爸。女兒似對這長頭發的人有些陌生,聲音很細微地叫了一聲。老嫖還是聽見了,答應著抱起女兒,鼻子有點酸。

  小艾來了當然得住家屬房。月兒住的那間屋對面有一間空屋,chuang板、煤火都現成,只因去年這間屋裏出過人命,好多人不願住。機電隊的一個工人,拿一根鍬把粗的栗木椽子,把自己老婆和隊長棒死在被窩裏了,腦殼都棒碎了,牆上至今還留著血迹和幹腦漿子。別人不願住,一是害怕,二是覺得不吉利。小艾不知這間屋的曆史故事,老嫖又不在乎,就把鋪蓋卷從宿舍樓搬來了。小艾看見丈夫的chuang單黑得像剃頭匠的擦刀布,不知多長時間沒洗,可見男人平時有多懶。更可氣的這chuang單還是結婚時娘家的陪嫁品,中間磨得極薄,都麻花了,也不換新的,可見男人有多窮酸。心裏不高興,就問他的外號是怎麼回事。老嫖臉上黃了一下,支支吾吾,說要去買鍋碗瓢勺,把話叉開了。炊具是要買,他哪裏有錢。知道秀才好說話,去找秀才借。秀才見著小艾了,覺得這麼好的女人嫁給老嫖實在可惜,心裏同情小艾,才借錢給他。老嫖看看秀才住的屋子,chuang上撐著白蚊帳,被子疊得四角四正,牆上貼了白紙,chuang頭挂著電影明星挂曆,真像新房。臨走時,老嫖挺關心地問秀才寫的小說發表沒有。秀才有些不自在,說:“沒有。回頭再聊吧。”

  老嫖買了炊具,月兒給他一些面和白菜,一家人燙燙地吃了一頓面條。當晚臨睡前,小艾又問老嫖外號的來曆。老嫖已編了一套話,說因爲他瘦,人家說他像幹葫蘆老瓢。他編的話和別人對小艾的解釋對了點子,小艾相信了。接著又問他犯什麼錯誤。老嫖矢口否認。小艾搬出路mama的話。老嫖說:“怎麼能聽他的,那個幹**老不死的,長一張賣碎魚的嘴,哪兒都顯著他積極。我犯什麼錯誤,我tui疼,上班少一點,他就看我不順眼。”小艾還是有些疑惑,讓丈夫說實話,不說實話就別想動她。老嫖已急得如狗不得過河,xing急之中,賭了一個咒。小艾說:“誰聽你賭咒,看你這沒成se樣子。”推了他一把。老嫖趁勢抱住她的手,把她拉過去了,兩個人盡歡了一回。老嫖說他快調到窯上了,調到窯上就能天天上班掙工資,掙獎金。想到自己幹的龌龊事,很覺愧疚,把小艾往懷裏緊了緊,說小艾不胖,自己掙錢少,讓小艾和孩子在家裏吃苦了,小艾受了感動,溫溫柔柔地哭了一鼻子。

  第二天,小艾就知道了底情。是叛徒王連舉告訴她的。這天老嫖在小艾的催促下上班去了,叛徒沒去。叛徒一大早就來小艾這裏,在chuang沿坐著不走,說了許多閑話。他一再說老嫖不像話,要是他娶了小艾這樣的老婆,保證對老婆一心一意,拴住脖子拉,也不會去幹那種見不得人的事。他叫小艾mei子,問小艾相信不相信。小艾早氣得轉不過氣來,對叛徒的話聽到了如聽不到。

  叛徒見小艾生氣,明白自己的話生效,心中暗喜,卻歎了一口氣,說他和mei子的命一樣,mei子是男人不正經,他是老婆不正經,要不他一見mei子就覺得qin呢,說著過去拍拍小艾的肩膀,拍完了手卻不拿開。

  小艾使勁扭了一下身子,甩了一下肩,把叛徒的手甩開了。

  叛徒閃了手,估量時機不到,自己cao之過急了,再把話往老嫖身上引,說:“mei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跟他生氣,氣出病來,罪還得自己受,誰心疼你!有時我就想,你不是胡亂來嗎,興你,也興我,咱們八兩對半斤。再說,現在外頭的女人都興開放……”

  叛徒話沒說完,對門月兒喊小艾,讓小艾幫他撐蚊帳。她見秀才屋裏有蚊帳,非讓黑丙也買一chuang撐上。黑丙說她神經病,大冬天裏撐什麼蚊帳。她說結婚時沒睡過帳子,現在得補補。她撐蚊帳不圖擋蚊子,圖個大屋套“小屋”,睡著嚴實。黑丙說:“屁,女人就是好跟人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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