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通天鐵路上一小節]頭這個可喜的轉變,該有多開心!等咱們到了天城,我一定高高興興把這事告訴他。”
旅客們全都安安然然各各就座。于是全興高采烈,轟隆隆往前開,十分鍾趕的路就比基督徒苦苦跋涉一整天還要多。沿途掃視窗外,一道閃電飛過,但見兩位風塵仆仆正在步行的香客,渾身舊時朝拜者打扮,攜帶輕舟與拐杖,還握著神秘兮兮的羊皮紙公文,肩負難以忍受的重負。這些虔誠信徒甯願堅持在艱難的小路上一面呻吟,一面踉踉跄跄步步行進,也不肯利用現代文明進步的成果。這種荒謬的固執,使我們聰明的弟兄們開懷不已。衆人七嘴八
嘲弄兩位路人,還發出陣陣哄笑,算做打招呼。而他倆卻直視我們,一臉荒唐的憐憫,更引起大家十倍的喧囂。亞坡倫也勁頭十足地跟著起哄,故意讓車頭或他自己的呼吸,對准他倆的面孔,噴出煙霧和烈火,將他們包裹在燙人的
汽裏,這些小小的惡作劇令我們何其開心。毫無疑問,兩位香客因遭受磨難,將自己視爲殉教志士,也得到極大滿足。
引路先生指點我們看不遠一座古老的大房子,說這是一家老客棧,從前名聞遐迩,香客們常在這裏歇腳。班揚的行路指南中稱其爲喻者之家。
“早就想見識見識那座大房子啦。”我說。
“你瞧,那兒沒我們的車站。”同伴道,“店主堅決反對修鐵路,這也挺在理,因爲鐵路把他接待客人的店子抛在一邊,肯定搶走了他好些貴客。不過步行的路仍從他家門前經過,老先生時不時還能接待一些刻苦的行路者,讓人家吃上一頓跟他一樣老派的飯。”
這話題還沒完,列車就急速沖過了基督徒一看到十字架,肩上重負便墜落下去的地方。這又成了引路先生、世俗先生、隱罪先生、壞心先生和不悔城來的一夥紳士的話題,紛紛議論由于行李安全,我們所享受到的說不完的好。我和其他旅客也加入進去,對此事深表贊同,因爲我們行李裏頭有許多稀世珍品,尤其各人都擁有不少各種各樣的好
裳,相信到了天城高雅的圈子裏,它們也不過時。若眼巴巴瞧著這些七七八八的貴重物品落入墳墓,我們該有多心疼。就這樣,衆人興致勃勃談天說地,與過去的香客相比,與現在一些心
狹隘者相比,我們這些人多有福氣。說著說著,就發現已來到難山腳下,直穿這座石山心髒,修築了一條隧道,工程令人贊歎不已。高聳的拱架,寬敞的雙行軌,除非有朝一日大地與岩石一齊崩塌,它將成爲築路者與鐵路公司的永恒紀念碑。雖事出偶然,它還有一大長
,就是難山隧道開挖的石頭正好填進了恥辱谷,這就免了列車駛下那個令人討厭有礙健康的鬼地方。
“真是了不起的進步,”我說,“不過,倘有機會參觀一下美麗宮,一睹那些迷人少女的芳容——謹慎小啦、虔心小
啦、仁愛小
啦,及所有在那兒接待香客的小
們,我會感到不勝榮幸。”
“少女!”引路先生好不容易止住笑。“還迷人少女呐!嗨,愛的夥計,她們早成老姑娘了。個個都是一本正經,刻板拘泥,枯燥乏味,瘦骨嶙峋。而且,恕我冒昧,打基督徒朝聖的日子算起,她們就沒一個人改變過自己裙子的式樣。”
“啊,是這樣,”我大爲寬心,“那我不見她們也可以。”
可敬的亞坡倫此時以驚人的速度放汽,大概急于擺此地給他帶來的不快回憶。在這裏,他曾與基督徒交手,結果一敗塗地。查一番班揚的行路指南,我發現列車距死
谷只剩數哩之遙。照目前速度,沖入這片
森森的地方要比原先預料快得多。老實說,除了墮入路這側路那側的泥坑,我沒敢指望更好的下場。不過,這些擔心跟引路先生一說,他立刻向我保證,說這段路即使情況再惡劣,難度也被人們大大誇張。按眼下改建過的條件,我盡管放心,可與基督世界的任何鐵路一樣平安無事。
正說著,列車就沖進了這片可怕峽谷的入口。高速駛入這裏的堤道時,我承認自己的心傻乎乎地狂跳不已。但憑心而論,對這條堤道最初的大膽設計者與精心施工者,真應當予以最高評價。同樣令人滿意的是,人們千方百計趕走無邊的黑暗,因爲沒有一束快樂的陽光能穿透這裏可怕的黑暗。爲彌補這一缺憾,大地釋放的大量可燃氣通過管道收集起來,送入隧道,沿途點燃四排氣燈。就這樣,從峽谷永遠彌漫的易燃硫磺中,生出了一道光明——然而,這光明刺眼眩目,令人狼狽不堪。從同伴們表情的變化我發現了這一點。這方面,倘與自然光相比較,恰似真理與謬誤之間的天壤之別。但假如讀者曾到過這座黑谷,就會對能得到的任何光亮感激不盡——天空中得不到,燃燒的地底也行。這種紅光四射的燈,仿佛在路軌兩旁築起了兩道火牆。我們的列車閃電般穿行其間,同時雷鳴般的轟響在山谷中回蕩。要是機車
軌——人們悄悄說,那可是一場大災難,史無前例的災難——大家毫無疑問會墜入無底深淵,倘若真有這種深淵的話。胡思亂想弄得我惶惶不安,突然,順著山谷傳來一聲尖利刺耳的鳴叫,就像成千鬼怪撕心裂肺一齊發喊,原來卻是機車到站的汽笛。
此刻停車的地方正是咱們的朋友班揚——這個心地誠實卻充滿奇思怪想的人——稱之爲地獄入口的地方。這名字淺顯易懂,我真不願再重複。不過,這一定是個誤會,因爲我們還沒出那個煙霧彌漫的大山洞,引路先生就抓緊時機向我們證明,即使打比方,也不存在什麼地獄。這地方,他說,只不過是個半死的火山口,董事們在這兒建立了一些熔爐,好生産鐵路用的鋼鐵。同時,又得到機車所需的大量燃料。不論誰凝望過這個沈朦胧的大山洞口,見過它從中不停地噴出巨大的暗紅
火
,見過煙霧缭繞之中忽隱忽現的魔鬼猙獰可怕的醜臉,聽過狂風刮來的可怕低語,尖利呼嘯深沈顫抖的飒飒聲,有時還形成幾乎清晰可辨的話語,那他准會跟我們一樣,急切地抓住引路先生令人寬慰的解釋不放。況且,大山洞裏的居民全是不招人喜歡的模樣,皮膚黑黑,滿面煙塵,畸形的身
,怪狀的雙腳,眼中閃著暗紅
的光,仿佛心兒在燃燒,便從上面的小窗洞噴出火來。還有件怪事令人吃驚,爐前幹活和給機車添料的人,每回喘口粗氣,必從鼻子和嘴裏噴出煙來。
列車周圍閑逛的人們,大多叼著雪茄吞雲吐霧,是用火山口噴出的火焰點著的。令人大惑不解的是,發現了好幾位據我所知以前曾乘火車去過天城的人,他們皮膚黝黑,舉止粗野,煙瘾很重,與當地居民驚人相似。且同樣歡喜惡意嘲弄譏笑他人。結果,這惡習使他們面部永遠扭曲。我與其中一位系點頭之交——此公生懶惰,一事……
《通天鐵路》全文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