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一個女長年的故事上一小節]當的疑慮,因爲,在農村裏,所有的人全都是幾乎平等的:田莊的主人像長年工友一樣勞作,而男長年常常遲早也會變成田莊的主人,女長年隨時也可以轉到了女主人的地位,在她們的生活和習俗上卻並不因此引起任何變更。
這天夜間,羅莎沒有睡。她坐著倒在自己上,疲憊得異乎尋常,以至于連哭的氣力都沒有了。她呆呆地坐著,竟感不到自己還有身子,而且精神渙散,如同正有人用著拉散成卷的羊毛的工具把她的精神分開了,扯碎了。
僅僅偶爾有點兒很短的時間,她能夠如同收聚殘肴似地集中了種種考慮,後來想到可能發生的變化,她很害怕起來。她的種種恐怖擴大了,而在整個田莊裏的鎮靜沈寂之中,每次廚房裏那座大鍾慢慢兒報點,她就憂愁得出汗了。頭腦是空虛的,惡夢一場接著一場地來,蠟燭也熄了。這時候,她的精神錯亂了,那是常常在鄉下人身上發生遇得他們逃走的精神錯亂,——每當他們相信受到了一種命運的打擊,于是一種瘋狂需要就逼迫他們如同海船躲避當頭的風暴似的,在當頭的惡運跟前離開,遁逃,奔跑。
一只貓頭鷹喀喇喀喇叫著,羅莎吃驚了,坐起了,伸手摸著自己的臉兒和頭發,如同一個瘋女人似地按著自己的全身;隨後帶著夜遊病者的種種姿態走下樓。等到走到了天井裏,因爲將近下落的月亮在田地裏散出了一片清朗的光,她爲著不教什麼不相幹的遊蕩者看見自己,于是只好爬著走。所以她並不去開柵欄門卻攀上了土坎,隨後在面對著田地的時候,她就跑起來。她用一種有彈力的快步一直匆匆忙忙地朝前走,並且不時地不自覺地迸出一道尖銳的叫喚。那條拉得很長的影子躺在她旁邊的地面上陪著她走,有時候,一只夜鳥在她頂空上盤旋。附近莊子天井裏的狗聽見她經過都汪汪吠著。其中有一條跳過了壕塹,並且追著來咬她,但是她轉身向狗撲過去,一面大吼起來,吼聲大得教那條害怕的家畜逃回去蹲在窩裏不響了。
偶爾,一窩野兔子大大小小全在一塊地裏嬉戲,但是,到了這個發狂跑著的女人如同一個瘋癫了的田野恩女神一般趕到近邊的時候,這群畏怯的動物就逃散開了;幾只小兔子和它們的娘在一條田溝裏消失了,而它們的爹撐起幾條兒跳著,有時候,它那條帶著兩只豎起的大耳朵而跳躍的影子,掠過那片將要落下的月光,——這時候,月亮落到了世界的盡頭,用她那片斜射的光照著這片平原,如同一盞擱在地平線上的龐大的燈籠似的。
星呢,都在天空的深遠之消失了,幾只鳥嘁嘁喳喳叫著;天快明了。這個氣力衰弱的女長年發喘了;最後,直到曉日刺破了粉紅
的黎明的時候她才停住不走。
她那雙發脹的腳竟不大聽使喚了,但是她望見了一個蕩,一個很大的死
蕩,蕩裏的
在曉日紅光的反照之下簡直像是血,後來,她提起小步兒跛著走過去,一只手按著心窩,預備把雙
浸在蕩裏。
她坐在一叢草地上,下那雙滿是塵土的粗皮鞋,褪下那雙襪子,于是伸起那雙發青的小
到了那片平靜而偶爾吐出空氣泡兒的死
裏。
一陣美妙的涼氣,從她的後腳跟兒升到她的喉管裏了,後來,正當她呆呆地注視這個深蕩的時候,她忽然起了一陣迷妄的觀念,一陣急于想把全身沒入的慾望。以爲在
裏面就可以停止熬受痛苦了,永遠停止了。她不再記挂自己的兒子;專心指望安甯,指望完滿的休息,指望長眠不醒。于是她站起來,舉起兩只胳膊,接著向前走了兩步。現在,
淹到她的大
了,後來,等到踝骨上的許多火辣辣的劇痛使她向後跳的時候,她已經投到了
裏,接著失望地叫喚了一聲,因爲從膝頭直到腳尖兒,好些烏黑的長條螞蟥正吸著她的生命,正都渾身脹得飽飽滿滿貼著她的肌肉。她不敢去動那些地方,並且由于恐怖而大聲叫喚了。她這陣失望的求援呼號引動了一個趕著車子在遠
經過的鄉下人走過來。他一條一條地拔去了那些螞蟥,用了些青草壓緊那些傷口,並且裝著這女孩子一直送到她老板的田莊跟前。
她在上躺了15天,隨後,在她起
的那天早晨正在門外坐著的時候,田莊的主人忽然走過來立在她跟前。
“喂!”他說,“那件事說妥了,對不對?”
開始,她沒有回答,隨後,因爲他始終站著不走,用那副強頑的眼光盯著她,她才困苦地說:
“不成,老板,我不能夠。”
但是他突然忍不住生氣了。
“你不能夠,孩子,你不能夠,爲什麼這樣?”
她開始哭了,後來又說了一遍:
“我不能夠。”
他仔細向她端詳,接著劈面對她嚷著:
“那麼你早就有一個愛人嗎?”
她羞愧得發抖了,吞吞吐吐地說:
“也許真是這樣的。”
這漢子的臉兒紅得像是罂粟花了,氣得連嗓子都發抖了。“哈!你畢竟招認這事兒了,賤骨頭,那麼究竟是什麼東西,這光棍?一個赤著腳跑的家夥,一個身無分文的家夥,一個睡在露天裏過夜的家夥,一個餓得快死的家夥?究竟是什麼東西,你說?”
後來,在她什麼也不答複的時候,他又說:
“哈!你不願意……我來替你說吧,我:那是約翰·鄱德禹?”
她叫喚了:
“噢!不對,不是他。”
“那麼就是彼得·馬爾丹?”
“噢!不是!老板。”
後來他怒不可遏地數盡了附近一帶的單身漢子的姓名,而她呢,透不過氣來極力否認,並且不時用圍腰的角兒擦著眼睛。不過他始終用粗魯的頑強態度搜索著,搔著這一顆心去認識她的秘密,如同一條獵狗整天搜索一只窠巢而目的就是去捕獲那只它覺得躲在窠巢裏的野物一般。他忽然高聲叫喚起來了:
“唉!還用說,那是雅格!上一年打雜的長年男工;從前有人說過他和你談天,你倆彼此允許了要結婚的。”
羅莎急得呼吸迫促了,一陣熱血漲紅了她的臉兒,眼淚突然不流了,停在她的腮幫子上了,像是許多積在燒紅了的鐵上的點兒。她高聲嚷道:
“不對,那不是他,那不是他!”
“真的不是嗎,呃?”這個狡猾的鄉下人嗅著了一點兒真相就這樣問。
她急促地回答道:
“我向您發誓說不是他,我向您發誓說不是他……”
她正思索究竟憑著什麼去發誓,卻不敢引證那些神聖的東西。他岔斷她的話了:
“他當初卻在各的角兒裏跟著你跑,並且每次吃飯的時候他的雙眼簡直要吞掉你,你答應過替他守嗎,呃,說吧。”這一次,她擡起眼睛瞧著她的老板了。
“沒有,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並且我現在憑著仁慈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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