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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脂球

第4小節
莫泊桑作品

  [續羊脂球上一小節];每一個人在輪到自己受著影響的時候也都打呵欠了,不過卻隨著自己的個xing和世故以及社會地位,或者帶著響聲張開嘴巴,或者略略張開隨即舉起一只手掩住那只吐出熱氣的大窟窿。羊脂球一連好幾次彎著身子,如同在裙子裏尋找什麼一樣。她遲疑了一刹那,望了望同車的人,隨後她安安靜靜挺直了身子。各人的臉上都是蒼白的和縮緊的。鳥老板肯定自己可以出一千金法郎去買一只肘子吃。他的妻子如同抗議似的做了一個手勢,隨後她不動彈了。聽到說起亂花錢,她素來是肉疼的,甚至于把有關這類的戲谑也當成了真的,伯爵說:“我在事實上覺得不好受,爲什麼我先前沒有想到帶些吃的東西?”每一個人都同樣埋怨自己了。

  然而戈爾弩兌卻帶了一滿瓶蔗渣酒,他邀請大家喝一點;大家都冷冷地拒絕了他。只有鳥老板答應喝兩滴,後來他在交還酒瓶子的時候道謝了:“這畢竟有用,這教人得點兒暖氣,可以騙著人不想什麼吃。”酒精教他高興起來了,他建議照著歌詞中小船上的辦法:分吃那個最肥胖的旅客。這種直接對著羊脂球而下的隱語,是教那些受過好教育的人感到刺耳的。並沒有人回答他;只有戈爾弩兌微笑了一下。兩個嬷嬷已經不捏她們的念珠了,雙手籠在長大的袖子裏不再動彈,堅定地低著眼睛,無疑地把上蒼派給她們的痛苦再向上蒼回敬。最後,是3點了,這時候,車子走到了一片漫無邊際的平原中央,看不見一個村子,羊脂球活潑潑地彎下了身子,在長凳底下抽出一個蓋著白飯巾的大提藍。

  她首先從提籃裏取出一只陶質的小盆子,一只細巧的銀杯子,隨後一只很大的瓦缽子,那裏面盛著兩只切開了的子ji,四面滿是膠凍,後來旁人又看見提籃裏還有好些包著的好東西,蛋糕,shui果,甜食,這一切食物是爲三天的旅行而預備的,使人簡直可以不必和客店裏的廚房打交道。在這些食物包裹之間還伸著四只酒瓶的頸子。她取了子ji一只翅膀斯斯文文同著小面包吃,小面包就是在諾曼底被人叫做“攝政王”的那一種。

  所有的眼光都向她射過來了,不久香味散開了,它增強了人的嗅覺,使得人的嘴裏浸出大量的口shui,而同時腮骨的耳朵底下發生一陣疼痛的收縮。幾個貴婦人對這個“姑娘”的輕視變得更猛烈了,那簡直像是一種嫉妒心,要弄死她,或者把她連著銀杯子和提籃以及種種食品都扔到車子底下的雪裏去。

  不過鳥老板卻用眼睛死死盯著那只盛子ji的瓦缽子。他說:“真好喲,這位夫人從前比我們考慮得周到。有些人素來是什麼都會想到的。”她擡頭向著他說:“您可是想吃一點,先生?從早上餓到現在是夠得受的。”他欠一欠身子:“說句真心話。我不拒絕,我再也受不住了。打仗的時候是打仗的樣子,可對,夫人?”末後,他向周圍用眼光歸了一圈接著說:“在這樣一種時候,遇見有人爲自己幫忙是很快活的。”他帶了一張報紙,現在爲了不至于弄髒褲子就把它打開鋪在兩只膝頭上,接著再從口袋裏取出一柄永不離身的小刀,扳開它用尖子挑著一只滿是亮晶晶的膠凍的jitui,他用牙齒咬開了它,再帶著一陣很明顯的滿意來咀嚼,使得車子裏起了一陣傷心的長歎。

  但是羊脂球用一道謙卑而甜美的聲音邀請兩個嬷嬷來分嘗她的便餐。她倆立即接受了,在含糊道了謝之後,並沒有擡起眼睛就很快地吃起來。戈爾弩兌也沒有拒絕他身邊這位旅伴的贈與,他和兩個嬷嬷在膝頭上展開好些報紙,構成了一種桌子。

  幾張嘴不住地張開來又合攏去,吞著,嚼著,如狼似虎地消納著。鳥老板坐在角兒上吃個痛快,一面低聲勸他的妻子也學他的樣子。她抗拒了好半天,隨後她肚子裏經過一陣往來不斷的抽掣,她答應了。這時候,她丈夫用婉轉的語句,去請教他們的“旅行良伴”是否允許他取一小塊兒轉給鳥夫人。她帶著和藹的微笑說:“可以的,當然,先生,”接著她就托起了那只瓦缽子。

  有人拔開第一瓶葡萄酒的塞子了,這時候卻發生一件尴尬的事:只有一只杯子。于是只好在一個人喝完以後經過拂拭再傳給第二個人。只有戈爾弩兌偏偏把嘴chun去接觸羊脂球的酒杯上吮過還沒有幹的地方,無疑地這是由于表示獻媚。這時候,蔔來韋伯爵兩夫婦和迦來-辣馬東先生兩夫婦,受到這些吃喝著的人的圍繞又被食品發散出來的香味弄得呼吸急促,都簡直同當達勒一樣只好熬受這類可恨的苦刑。忽然間,廠長的青年配偶發出了一聲使得好些人回頭來望的歎息,她臉se白得和外面的雪一樣了,眼睛閉了,額頭往下低了:她已經失了知覺。他丈夫急得發癡,懇求大家援救。每一個人都失了主意,這時候,那個年長一些的嬷嬷扶著病人的頭,把羊脂球的酒杯塞到病人的嘴chun縫兒裏,使她吞了幾滴葡萄酒。漂亮的貴婦人動彈了,張開眼睛了,微笑了,並且用一種命在垂危者的聲音說自己現在覺得很好了。不過,爲了教這種病狀不再發作,嬷嬷又強迫她去喝一滿杯葡萄酒而且還說道:“這因爲餓極了,沒有旁的。”

  這樣一來,羊脂球臉上發紅而且進退兩難了,她望著這四個始終空著肚子的男女旅客們一面吞吞吐吐地說:“老天,我真想向這兩位先生和這兩位夫人獻出,可是……”說到這裏,她害怕惹起一種頂撞就沒有再往下說。鳥老板發言了:“還用多說!在這樣的情況裏,大家都是弟兄而且應當互相幫助。趕快吧,夫人們,不必講虛文喲,請接受吧,自然哪!我們可知道是否還找得著一間屋子過夜?照這樣走法是不能在明天中午以前到多忒的。”他們仍舊遲疑,沒有一個敢于負起責任來說一聲:“可以。”

  不過伯爵來解決問題了。他轉過身來對著這個膽怯的胖“姑娘”,拉著顯出他那種世家子弟的雍容大度向她說道:“我們用感恩的態度來接受,夫人。”

  只有第一步是費事的。一下越過了呂必功河的人就簡直爲所慾爲。提籃的東西都搬出來了。它還盛著一份鵝肝凍,一份雲雀凍,一份熏牛she,好些克拉薩因的梨子,一方主教橋的甜面包,好些小件頭甜食和一只滿是醋泡ru香瓜和圓蔥頭的小磁缸,羊脂球也像一切的婦人一樣最愛生的蔬菜。

  吃了這個“姑娘”的東西自然不能不和她說話。所以大家談天了,開初,姿態是慎重的,隨後,因爲她的態度很好,大家也就隨便得多。蔔來韋和迦來-辣馬東兩位夫人本來都很懂得chu世之道,現在都妙曼地顯出和顔悅se的樣子,尤其是伯爵夫人,她顯出了那種一塵不染的高級貴婦人的和藹的謙虛樣子,並且來得jiao媚。不過那個高大的鳥夫人素來懷著保安警察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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