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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飾

普列姆昌德作品

  一

  責怪首飾不是我們的目的。對不合作運動的鎮壓我們能忍受,但卻不能忍受女人像箭一樣的無情和傷人的話語。盡管如此,我還一定要說,爲了滿足她們的願望所作的犧牲,如果利用得當,可以得到崇高的教益。

  雖然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難看的婦女因爲戴了首飾而成了美女,可是我們還得承認,正如房間需要燈一樣,婦女爲了美也需要首飾。但是現在爲了身上光彩,我們使我們的心靈變得多麼灰暗,多麼煩躁而又多麼汙濁!這大約是我們所意識不到的。在首飾的光澤面前,我們的眼睛蒙纁了,我們眼花缭亂了。首飾的光澤成了多麼嚴重的嫉妒、仇恨、競爭、憂慮和奢望的根源!只要一想到這一點就令人毛骨悚然。不應把它稱作首飾,應稱作禍根更爲恰當。要不,這樣一種情況怎麼可能呢?一個到丈夫家才過了三天的新娘,竟對自己的丈夫說:“我父qin把我嫁給你,是把我推到井裏了。”西德拉今天去看村裏大地主蘇勒西·辛赫家的新娘子,她在新娘子面前入迷了。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的不是新娘子的長相,而是她首飾的閃光。當她回到了家裏,她的妒意難消,丈夫一回家,她就向他發作了,心中的怨恨就通過上面那句話發泄了出來。西德拉的丈夫名叫威姆爾·辛赫,祖上有一個時候也曾是大地主,當時這個村子完全是他家的天下,但是現在他家衰落了。蘇勒西·辛赫的父qin經營田産很精明,威姆爾·辛赫家的大部分土地都通過某種方式到了他的手裏。現在威姆爾家連毛驢都沒有一頭,一天吃兩頓飯也感到困難。可是蘇勒西有大象、汽車,還有幾匹馬,大門口還經常有十個八個外地人聽從他的使喚。雖然兩人的經濟地位差別很大,可是兩人的關系卻像兄弟一樣,在結婚、生孩子等喜慶場合都彼此往來。蘇勒西愛好學習,在guo內受完高等教育後還留學歐洲,和所有對雅利安文明持懷疑態度的人相反,他以雅利安文明最虔誠的崇拜者的身份從歐洲回來了。那裏的物質利益至上,不自然地追求享受和反人xing的目空一切,使他睜開了眼。以前,雖然家裏的人一再要他結婚,可是他仍然沒有答應,認爲不和女方彼此了解不會産生愛情。可是從歐洲回來以後,他對結婚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變。他和以前那個他不了解的姑娘結了婚,現在他認爲結婚不是愛情的結合,而是天職的約束。今天西德拉就是爲了看一看那位幸運的新娘子而和婆婆去蘇勒西家了。看到她的首飾的耀眼的閃光後她感到很傷心。威姆爾痛苦地說:“如果你早給你父母說,嫁給蘇勒西,他會用首飾把你包起來的。”

  西德拉:“幹嗎這麼損人!”

  威姆爾:“我不是損你,而是說真話,你父母把你這樣漂亮的姑娘嫁給我,真太冤枉了。”

  西德拉:“你不感到有愧,反而挖苦人!”

  威姆爾:“命運不掌握在我的手裏。我又沒有讀多少書,不能找一份高級差使來掙錢。”

  西德拉:“爲什麼不說是沒有愛情,有愛情就有黃金。”

  威姆爾:“你很愛首飾嗎?”

  西德拉:“大家都愛,何況我。”

  威姆爾:“你認爲自己很不幸麼?”

  西德拉:“當然,還不認爲自己不幸嗎?不然,看到別人幹嗎羨慕?”

  威姆爾:“如果給你打首飾,那你就認爲自己很幸運了,是不是?”

  西德拉生氣地說:“你這樣問我,好像金匠就坐在大門口!”

  威姆爾:“不,我說真的,我一定給你打首飾。當然,還得忍耐一些時候。”二

  有能耐的人受了話的刺激,可以要人的命,沒有能耐的人就可能铤而走險。威姆爾·辛赫決定從家裏出走,他下定決心:要麼是用首飾把妻子包起來,要麼是由當寡婦的悲哀把妻子包圍住,也就是說,西德拉要麼戴首飾,要麼想塗朱砂而可不得①。

  ①印度習俗:有夫之婦的頭發中縫中有一條朱砂線,成了寡婦就得把它抹去。

  他一整天都陷于焦急不安。他曾希望用愛情來使西德拉得到滿足,但今天他感到女人的心用愛情的網是網不住的,只有黃金的網才有可能把它網住。天黑不久,他從家裏出走了,回頭看也沒有看一眼。盡管有意識地離別妻子,卻仍然有留戀之情,但是由失望所造成的這種分離卻是堅決的。白天裏看到了周圍的事物,他的心還可能動搖,然而在黑暗中,誰有膽量偏離所走的道路分毫呢?

  威姆爾既沒有學問,也沒有任何技藝,他只有靠自己辛勤的勞動和艱難的自我犧牲。先前他來到了加爾各答,給一個富人看門,幹了一段時間以後,他聽說在緬甸仰光能夠找到工資高的工作,于是他到了仰光,在那裏的碼頭上他開始當裝卸工。

  由于艱苦的勞動,飲食的不當,加上氣候的惡劣,他生病了。他身ti變虛弱了,臉上失去了光澤,可是在碼頭上他仍然是最勤勞的工人。其他的工人只不過是工人而已,而他這個工人卻還是一個苦行者。他心裏暗自作出的決定,實現它就是他這一生唯一的目的。

  他沒有把自己的情況寫信告訴家裏,他心裏反複思索著:家裏有誰爲我著想呢?和首飾比起來,又有誰理我呢?他的智力還不能理解這樣的奧秘:即使貪圖首飾,但愛情還是可以和首飾並存的。其他的工人一早起來,就吃糖果糕點,整天不時地抽香煙和大麻,一有空閑就到大街上溜達,有好多人還養成了喝酒的習慣,他們掙多少錢就花多少錢,有的人身上甚至沒有完整的yi服。威姆爾是那爲數很少的幾個工人中間的一個,這些人過有節製的生活,他們生活的目的除了吃、喝和死以外還有其他。在很短的時間裏,威姆爾身邊積攢了一點錢了,同時,他對其他工人的影響也增長了。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威姆爾的種姓是高等的塔古爾,所以大家都稱他爲塔古爾先生。自製和品德是獲得尊敬的法寶,威姆爾成了工人的頭人和大人物了。

  威姆爾在仰光幹了三年。有一天傍晚,他正和幾個工人坐在海岸邊交談。

  一個工人說:“這裏的所有女人都是無情無義的。可憐的秦谷爾和一個緬甸女人同居了十年,任何人對自己正式結婚的妻子也沒有他這麼愛她。另外,他還很信任她,他掙多少錢,都交到她手裏。他們有了三個孩子。昨天晚上兩人一同吃了飯上chuang睡覺了,既沒有吵,也沒有鬧,既沒有頂嘴,也沒有打架,夜裏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女人起來了,也不知道到哪裏去了,扔下了孩子。可憐的秦谷爾坐在那裏哭,最困難的是那最小的孩子,還剛剛六個月,怎麼活啊,這只有老天爺才知道!”

  威姆爾鄭重其事地說:“他給他女人打過首飾嗎?”

  工人:“錢都在那女人手裏,她要打首飾,誰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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