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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平凹的情感曆程

中國人物紀實作品

  

孫見喜

  經過有關文藝部門的竭力爭取,經過出版社編輯邢良俊等人的努力疏通,賈平凹沒有回到他的商洛山去。他留在了西安市,分配在陝西人民出版社文藝部工作。職務:助理編輯。時年23歲。

  好了,總算畢業了,有工作了,每月有三十九塊半的工資了!他高興得忘乎所以。

  他第一次要領工資了,寫信給父qin,問這錢要作什麼用場。父qin複信極快,告訴他,你愛買什麼就買什麼,家裏不用你cao心。買什麼呢?先改變形象吧!于是買了一件滌確良襯衫,他穿到身上,十天沒tuo下來。他洗了澡,換了yi,拿那滌確良衫去洗,方知沒有肥皂。于是,擠一蛋牙膏,用清shuishi,揉到領頭,搓那袖口……

  出版社裏,老老少少的手腕子上都有塊金屬疙瘩,他羨慕得要死。一次,有人托他捎手表,他不知這表怎麼上條,夜裏表針不轉了,他摸索著去擰,竟擰動了,他高興地跳起來,比瓦特第一次驅動了蒸汽機還激動。

  悠哉樂哉的日子沒過多久,他便陷入了極端的愁苦之中。社會上的複複雜雜,單位上的是是非非,工作上的磕磕絆絆,愛情上的糾糾纏纏,他才知道了一個山裏孩子的單純,一個才走出校門的學生的幼稚。他一面讀中外名著,一面讀社會的大書。他開始否定自己那些聲嘶力竭的詩作和故事,否定自己描摹生活的那套語言方式。他讀高爾基,始知文學三要素的第一便是語言,以前教科書上也說文學藝術主要是語言藝術,當時怎麼就沒有讀懂?現在,他恍然大悟,心慌得厲害,每寫一篇作品,總想法探索新的語言形式……

  好在一個新時代正出現在眼前,guo家政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先的禁锢和教條被打碎了,文學上放開了許多新思想、新理論。全guo文學刊物如雨後春筍,新老作家各呈其能!文學寫人的命題重新有了定義,現實主義的概念也複歸了本ti。于是,忠于生活的問題提出來了,幹預生活的問題提出來了,愛情的位置被騰出來了,傷痕文學也應運而生了……真是一個好時代,學習的時代,思考的時代,競爭的時代!賈平凹亢奮得徹夜不眠,他幾乎遍讀各地的文學刊物,看人家都在弄什麼,自己怎樣去追趕那些lang頭……

  稿子源源不斷地寄向四面八方,四面八方又源源不斷地退回來。他開始心灰意冷了,恨自己文命太薄,恨自己死板低能,也恨過編輯。他爲自己的前途擔心。這麼源源不斷寫下去,空誤了青春年華怎麼得了?他常常夜裏伴著孤燈呆坐,愁思鎖心,心愈彷徨得厲害。熬到次日淩晨一時,無奈了,說睡,倒頭便入了夢鄉。有時候,他要檢點意志,嘴裏說再熬一會兒,果然就逛了眼,到天明沒有嗑睡。眼睛雖然發澀,但神經興奮得厲害,他把那一百二十七張退稿簽全貼到牆上,擡頭低眼看到自己的恥辱。這些退稿簽,一半是鉛印的條子,有的編輯太忙,退稿簽上連他的名字也未填上。他苦悶極了,很想把心緒調整一下。適在這時,各單位都要出人去市上修人防工事,這樣,他便自告奮勇地挖地道了。挖地道真好,先開一眼貓耳洞,再四向開擴,又縱深掘進……他忽然問自己:創作也是這樣嗎?我的貓耳洞在哪裏?

  在棣花!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家鄉。那裏有他至爲熟悉的人和事,在那裏開掘,可以闖出獨爲他有的一條道兒!啊,李闖王當年屯兵商洛山,蓄得銳氣才攻下了北京,他賈平凹爲什麼就不能屯筆商州,由此而打出潼關去呢?

  “打出潼關去!進軍京津滬!”他一邊這麼念叨著,一邊把出版社分的土豆給一位有病的老編輯送去。老編輯賞識他,過問他的創作。他的想法和目標,得到了這位老編輯的首肯和指點。

  平凹順便還說,社裏准備叫他去禮泉縣的烽火大隊蹲點,搞社史,他真不想去,思想剛剛理出頭緒,許多構思已經成熟,他現在急需的是趕緊寫、趕緊寫!他擔心到了鄉下不可能有條件寫他的小說,而搞社史又是很乏人的,調查呀,座談呀……

  這老編輯沈思良久,猛地發了話:“去得呀,這是把魚往大海裏趕麼!”

  烽火大隊,勞動模範王保京的大隊。他培育出過高産玉米,受過周恩來總理的接見。在陝西,這個隊一直被尊爲先進的典型。賈平凹去了,是文藝部的負責人陳策賢領他去的。老陳和老作家李岩冰是這次編社史的總負責,他們對平凹挺賞識。同去的還有陝西師大中文系的白志剛和禮泉縣文化館的鄒志安,還有一幫師大的實習學生,他們這個寫作小組是要續寫社史《烽火春秋》的。他們白天參加勞動,晚間開會調查搞材料。和他們厮混得最熟的是大隊農科所的那幫年輕人。他們跟這些農村青年一起精屁gu下河遊泳,一起燒野火煨豆子吃,一起用青煙葉卷喇叭筒來吸……多年以後,他們幾人都弄成了事業,白志剛當了一家文學刊物的主編,鄒志安的短篇小說得了全guo獎,而老陳則是桃李滿天下了!他們偶爾聚首,回憶起這段生活,都覺得是他們一生中挺有意思的一折。

  其時,師大學生寫了那麼多的稿子,新聞、特寫、散文、詩歌、小說、報告文學等,他們都希望得到指點,這樣便忙壞了老陳。平凹是參加執筆寫社史的,同樣忙得不可開交。老陳這邊稿子看不過來,便叫平凹來幫手。這樣,平凹又看稿子,又寫社史,兩頭都完成得挺不錯。多年以後,老陳憶及這段生活,說:“在烽火我看到了平凹身上的三個特點,一是他感受生活的能力強,二是他寫東西構思比較巧妙,三是寫社史顯露了他的語言才能。”以後,平凹的實際情況證明了這位老文學工作者的觀察是正確的。

  最討得平凹喜歡的是農科所那一對姊mei。她倆聰明靈俐、愛笑、愛衛生。她們對生活有詩一般的憧憬,對事業有執著的追求,對愛情也有朦朦胧胧的向往。平凹深深地喜愛上了她們,她們也樂于和他交朋友。她們給他講農村的新老故事,幫他縫補綻開了的yi褲,她們還跟他打鬧逗樂。他和她們相chu,隨便得多,自由得多,像在家鄉時和童年的小夥伴相chu,沒有顧忌和猜疑,隔天不見就沒精神。變臉事時常發生,但三分鍾後又聚在一起耳鬓厮磨了……

  此後,他依據這段生活,寫了短篇小說《滿月兒》,發表在《上海文學》上。小說裏的兩個主人公就是以農科所裏那一對姊mei爲模特兒塑造的。這是他攻進大上海的第一篇作品,而且深得時人好評。他作品進上海也不是一矢命的,退稿不少,且他還以安徽作了過渡。安徽的刊物當時在全guo辦出了名氣,不少作者心向往之。平凹在這個省的刊物連發幾篇小說,深得這裏文師文友們的厚愛。《安徽文學》曾發表過他的一篇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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