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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劇演員的自白

中國人物紀實作品

  

——《從頭說起》選章
作者:黃宏
做好事不留名

  人們常說:做好事不留名。

  可是有的時候,做完好事不留名還真不行!漠河是中guo最北方的一個小鎮。在這裏,夏天的黑夜短,冬天的黑夜長。冬季到來,景se十分壯觀,冰天雪地,大雪沒腰,樹是白的,山是白的,宛如一個銀se的世界。一年的寒冬臘月,我隨沈陽軍區文工團來到這裏,爲部隊演出。

  真叫一個冷啊!滴shui成冰。最低溫度零下四、五十度,穿著老羊皮大yi還凍得渾身打顫。劇場設在一個大車庫裏,演員們嘴都凍得不聽使喚,大家裹著皮大yi,圍在爐子旁,哆裏哆嗦候場。有的女演員凍得直哭,你想冷到什麼份上。再好的節目也聽不到臺下的掌聲,戰士們用跺腳來代替鼓掌,那種演出場面真是令人難忘。

  那是一個大肆宣揚做好事不留名的年代。我是一名年輕的共青團員,更有著滿腦子渴望奉獻、付出的念頭。我們當時住在老百姓的一家大車店裏,所謂的大車店其實就是那種最便宜的旅店,圓木壘的房子,長長的一溜火炕,屋子中央生了個大火爐。

  演出前,我看到竈坑裏的火快熄滅了,摸了摸微溫的火炕,忽然産生了一個爲大夥做好事的念頭,把炕燒熱!我暗暗拿定主意,心裏十分得意。當晚我是第四個節目,下臺後直奔大車店。漠河地chu大興安嶺林區,遍地都是木材,我先劈柴,後燒炕,甩開膀子大幹。其實燒火炕很簡單,但絕對不能用急火,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我哪裏知道這些,只想著在隊友們回來之前讓炕熱起來,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四個竈坑全部塞滿了劈柴,那麼冷的天,我居然忙乎得滿頭大汗。

  幹完了好事,我又急忙跑回劇場去參加謝幕。但是演出已經結束了,當時的教導員劉錫安很嚴肅地問我跑到哪裏去了,然後狠狠地批評我無組織無紀律。我低著頭接受批評,心中卻充滿自豪。心想:你不用生氣,呆會兒高興還來不及呢!果然,當演員們跺著腳搓著手回到大車店的時候,一推門,熱lang便撲面而來。所有的人都驚喜地叫起來:太好啦!這是誰幹的?我預想的結果終于出現了。大夥一邊歡呼雀躍,一邊tuo下厚重的棉yi,穿著背心褲衩在炕上折騰,有的人還用火爐上的熱shui洗開了澡。看著眼前的情景,我的心裏甭提有多美了,簡直都被自己給感動了。盡管還有人用充滿感激的口吻詢問著到底是誰幹的,我也默不作聲地躲在一旁欣賞著自己的勞動成果。

  大夥終于睡下了。可是沒一會兒又都起來了。原來,炕燒得太熱,所有的人都扛不住了,翻過來掉過去地折騰了半天,一個個抱著棉被開始由炕頭往炕梢挪。只有我們的老隊長範延東不爲所動。範老師是個ti重二百多斤的大胖子,打起呼噜來格外的響亮,看著大家都往炕梢靠,範老師得意地說:你們這幫家夥真不會享福!你們不睡我睡!他說著就把自己的毛yi毛褲棉yi棉褲都鋪在身子底下,躺在高高的褥子上打起呼噜來。

  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忽然有人大喊著火啦,我睜眼一看,屋裏煙霧彌漫,已經看不見人。炕頭竄起了火苗,我嚇壞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好半天,才明白禍是我闖的。這時大夥已經穿著背心褲衩在屋裏救起火來,拿著shui桶直往炕上澆。最慘不忍睹的是我們的範老師,他所有的yi服都被燒了個精光,披著條shi被子站在那兒直運氣。大車店裏烏煙瘴氣,亂作一團。

  教導員劉錫安大聲地喝道:到底是誰幹的?!今天必須查出來!對!誰幹的?把他揪出來!我瞅瞅這個,看看那個,心裏直打鼓:我是說還是不說?人都說做好事不留名,對,我不能說!這時火已經被撲滅了,窗門大敞四開,外面的冷風飕飕地刮進來,地下炕上全都是shui,看樣子很快就會結冰。看著眼前的情景,劉教導員氣得直打哆嗦,當然他的哆嗦裏肯定也有冷的成分。

  當時,我哆嗦得比誰都厲害。開會,一定要查出罪魁禍首!劉錫安宣布。大夥全都披著被子,裹著羊皮大yi愣愣地站在那兒。

  我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屋內的形勢,知道必須挺身而出了,于是我舉起了手:我說兩句,都說做好事不留名,我本來是真不想留名的,可是……大家都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我,好像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劉錫安好半天才蹦出話來:這……這還是好事嗎?這裏是大興安嶺,著了火是鬧著玩的嗎?!你這個家夥……唉!好不容易做了一次好事,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那年頭的工資都不高,聽說就因爲這場火災,範老師得到了那年全隊唯一的一份救濟補助。

  後來大興安嶺真的著起了大火,我義不容辭奔赴火線慰問演出。也許,在內心深chu,我仍然有著漠河大車店的那一次險些釀成火災的後怕吧?收發室的情緣收發室曾經是我不大喜歡的地方。我想,它既是自由主義泛濫的場所,又是個是非之地。一些沒事幹的人經常端著個大茶缸,一泡就是一天。春夏秋冬,天天如此。張家長李家短,沒有說不到的地方。從guo內說到guo外,從地球說到宇宙,從克林頓說到院裏的寡婦。誰到誰家來,誰往誰家去,哪家來個女的,什麼時候走的,爲了盯著人家出門的時間,有時候能舍棄一頓午飯。

  因此,除了打電話,取報紙信件,我從不在那裏逗留。

  你可以不喜歡它,可你不能得罪它。別看收發室的權力不大,但有時,還真離不開它。那時,全團只有一部電話,關系好的來電話了,老頭可以站在院裏給你吆喝兩嗓子;關系不好的,他說不在,把電話一挂,你也沒脾氣。那時通訊落後,收發室門口那塊黑板就是bp機,他要是用粉筆給你寫上一條,給誰回電話,可算是最大的情分了。後來大家有了bp機了,他又出了新招,用小鎖頭把收發室撥盤的電話鎖上,讓你接到傳呼也回不了電話。

  收發室有個氣筒,沒事老頭把氣筒裏的皮墊卸下來,在手裏攥著,遇著順眼的他才給你安上,經常是自行車的氣沒打上,人氣得夠嗆。

  一天,我去收發室取信,正趕上他們在議論我的小品。本想扭頭躲開,聽了兩句覺得說得還挺有道理。

  看沒看昨晚的《招聘》?黃宏演的!你別說,還真不錯!我一露面,別人對我說:哎,黃宏,你也不會喝酒啊,酒嗑唠得不錯!三盅全會,整啤的!絕了!我問:你們平時都愛喝酒?還有什麼酒桌用語?感情深一口悶,感情鐵喝出血呀!這兩句後來在全guo流傳的話,最初就是我在收發室裏捕捉到的。

  也正是從那次開始,我對收發室的印象有了改變。這裏是有些不盡人意的地方,亂,雜,包括那裏的氣味。但有一點使我願意走進它:這裏有一群真正的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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