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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小節
王陽明作品

  [續中上一小節]個求甯靜,本自生生,今卻又添一個慾無生,非獨聖門致知之功不如此,雖佛氏之學亦未如此將迎意必也。只是一念良知,徹頭徹尾,無始無終,即是前念不滅,後念不生,今卻慾前念易滅,而後念不生,是佛氏所謂斷滅種xing,人於槁木死灰之謂矣。

  【163】來書雲:佛氐人有常提念頭之說,其猶孟子所謂「必有事」,夫子所謂「玫良知」之說乎?其印「常惺惺,常記得,常知得,常存得」者乎?於此念頭提在之時,而事至物來,應之必有其道。但恐此念頭提起時少,放下時多,則工夫間斷耳。且念頭放矢,多因私慾客氣之動而始,忽然驚醒而後提,其放而未提之問心之昏雜多不臺覺,今慾日精日明,常提不放,以何道乎?只此常提不放,即全功乎?押於常提不放之中,更宜加省克之功乎?雖日常提不放,而不加戒懼克治之功,恐私慾不去:若加戒懼克治之功焉,又爲「思善」之事,而於「本來面目」人未疊一問也。如之何則可?戒懼克治即是常提不放之功,即是「必有事焉」,豈有兩事邪!此節所問,前一段已自說得分曉,末後卻是自生迷惑,說得支離,及有「『本來面目』未達一間」之疑,都是自私自利、將迎一意必之爲病,去此病自無此疑矣。

  【164】來書雲:質美者明得盡,渣滓便渾化。如何謂明得盡?如何而能便渾化?良知本來自明。氣質不美者,渣滓多,障蔽厚,不易開明:賈美者,渣滓原少,無多障蔽,略加致知之功,此良知便自瑩徹,些少渣滓,如湯中浮雪,如同能怍障蔽。此本不甚難曉,原靜所以致疑於此,想是因一「明」字不明白,亦是稍有慾速之心。向曾面論明善之義,明則誠矣,非若後懦所謂明善之淺也。

  【165】來書雲:聰明睿知,果質乎?仁義禮智果xing乎?車怒哀樂果情乎?私慾客氣呆一物乎?二物乎?古之其才,若子房、仲舒、叔度、孔明、文中、韓、範諸麼,德業表著,皆良知中所發也,而不得謂之聞道者,果何在乎?苟曰此特生質之美耳,則生知安行者,不念於學知、困勉者乎?愚意竊雲謂諸公見道偏則可,謂全無聞則恐後儒崇尚記誦訓诂之近也。然乎否乎?xing一而已。仁、義、禮、知,xingxing也,聰、明、睿、知,xing之質也,喜、怒、哀、樂,xing之情也,私慾、客氣,xing之蔽也:質有清濁,故情有過不及,而蔽有淺深也:私慾、客氣,一病兩痛,非二物也。張、黃、諸葛及韓、範諸公,皆天質之美,自多合道妙,雖末可盡謂之知學,盡謂之聞道,然亦自其有學,違道不遠者也:使其聞學知道,即伊、傅、周、召矣。若文中子則又不可謂之不知學者,其書雖多出於其徒,亦多有未是虛,然其大略則亦居然可見,但今相去遼遠,無有的然憑證,不可懸斷其所至矣。夫良知即是道。良知之在人心,不但聖貿、雖常人亦無不如此,若無有物慾牽蔽,但佰著真知發用流行將去,無不是道:但在常人多爲物慾牽蔽,不能循得良知。如數公者,天質既自清明,自少物慾爲之牽蔽,則其良知之發用流行chu,自然是多,自然違道不遠。學者學循此良知而已。謂之知學,只是知得專在學循良知。數公雖未知專在良知上用功,而或泛濫於多岐,疑迷於影響,是以或離或合而末純:若知得時,便是聖人矣。後懦嘗以數子者,尚皆是氣質用事,末免於行不著,習不察:此亦未爲過論。但後懦之所謂著、察者,亦是狃於聞見之俠,蔽於沿習之非,而依擬仿像於影響形迹之間,尚非聖門之所謂著、察者也。則亦安得以己之昏昏,而求人之昭昭也乎?所謂生知、安行,知、行二字,亦是就用功上說;若是知、行本ti即是良知、良能,雖在困勉之人,亦皆可謂之生知、安行矣。知、行二字更宜精察。

  【166】來書雲:昔周茂叔每令伯淳尋仲尼,顔子樂chu。敢問是樂也,與七情之樂同乎、否乎、若同,則常人之一遂所慾,皆能樂矣,何必聖賢?若別有真樂,則聖賢之遇大憂、大怒、大驚、大懼之事,此樂亦在否乎?且君子之心常存戒懼,是蓋終身之憂也,惡得樂?澄平生多悶,未常見真樂之走,令切願尋之。樂是心之本醴,雖不同於七情之樂,而亦不外於七情之樂;雖則聖賢別有真樂,而亦常人之所同有,但常人有之而不自知,反自求許多憂苦,自加迷棄。雖在憂苦迷棄之中,而此樂又未嘗不存,但一念開明,反身而誠,則即此而在矣。每與原靜論,無非此意,而原靜尚有「何道可得」之問,是猶未免於騎驢覓驢之蔽也。

  【167】來書雲:《大學》以「心有好樂、忿、憂患,恐懼」爲「不得其正」,而程子亦謂「聖人情順萬事而無情。」所謂有者,《傳習錄》中以病瘧譬之,極精切矣:若程子之言,則是聖人之付不生於心而生於物也,何謂耶?且事感而情應,則是走非非可以就格;事或未感時,謂之有則未形也,謂之無則病根在有無之間,何以玫吾知乎?學務魚情,累雖輕,而出儒入佛矣,可乎?聖人致知之功,至誠無息;其良知之ti,如明鏡,略無纖翳,妍媸之來,隨物見形,而明鏡曾無留染:所謂「情順萬事而無情」也。「無所斫住而生其心」佛氏曾有是言,未爲非也;明鏡之應物,妍者妍,媸者媸,一照而皆真,即是生其心chu:妍者妍,媸者媸,一過而不留,即是無所住chu。病瘧之喻,既已見其精切,則此節所問可以釋然,病瘥之人,瘧雖未發,而病根自在,則亦安可以其瘧之未發而遂忘其服葯調理之功乎?若必待瘥而後服葯調理,則既晚矣;致知之功,無間於有事、無事,而豈論於病之已發、未發邪?大抵原靜所疑,前後雖若不一,然皆起於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爲崇:此恨一去,則前後所疑,自將冰消霧澤,有不待於問辨者矣。

  錢德洪跋:答原靜書出,讀者皆喜澄善問師善答,皆得聞所未聞。師曰:「原靜所是知解上轉,不得已與之逐節分疏:若信得良知,只在良知上用工,雖千經萬典無不合,異端典學一勘盡破矣,何必如此節節分解!佛家有『撲人逐塊』之喻,見塊撲人,則得人矣,見塊逐塊,於塊奚得哉?」在座諸友聞之,惕然皆有惺悟。此學貴反求,非知解可人也。

  答歐陽崇一

  【168】崇一來書雲;師雲:「德xing之良知,非由於聞見,若曰多擇其車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則是專求之見聞之未,而已落在第二義。」竊意良知雖不由見聞而有,然學者之知,未常不由見聞而發:滯於見聞固非,而見聞亦良知之用也;今日「落在第二義」,恐爲寺以幾聞爲學者而古,若玫其良知而求之見問,似亦知,行合一、二功矣:如何?良知不由見聞而有,而見聞莫非良知之用;故良知不滯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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