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河城內有座皇家宮苑避暑山莊,避暑山莊裏有條河,名曰熱河。熱河來自地下泉,四季長流,清澈無比,冬季亦不結冰。此河起于山莊東北部,流數十米,便彙入湖中,可謂短也。故英
《全英大百科全書》中稱:熱河是世界上最短的河流。
熱河雖短,名氣甚大,當年皇上把避暑山莊建在這裏,便是明證。民間傳說就更神了,先是說英武之氣稍弱的皇帝在此都難以存活,有清一代中的嘉慶和鹹豐兩朝天子均殁于此。爲嘛?皇上屬“龍”的,龍入“熱”河。焉能不亡!再有就是“熱”
融“冰”(兵),此地不動刀槍。察看地理,熱河城北拒草原,東臨關外,南拒京師,西阻邊關,實實在在是一塞外重鎮。然而有趣的是,遍觀史書,甭管哪場大仗打起來,一旦到熱河城下,就偃旗息鼓兵不血刃了。這兩條說明什麼?簡單說就是熱河地脈氣力壯,上敢抗天子,下敢攔刀槍。真是這麼回事嗎?我也說不清,這些都是小時候聽前院我表
夫老吳說的。老吳是當大兵出身,說來慚愧,他是先當
民
的兵,後來當的解放軍(這還是文革中交待出來的)。但我小時候一直以爲他壓根就是解放軍。這種誤解起因于他的自我介紹,他是這麼說的:“十一縱四八年開春打隆化,在隆化中學東北角,有一個橋型碉堡,火力特強。六連六班長董存瑞冒著槍林彈雨沖過去,舉起炸葯包就給炸了。當時,俺離那不遠,一看這情景,俺和俺們班長一踩油門,呼一下就沖了出去,然後就勝利了,解放了……”您聽,這不是解放軍嘛。
老吳跟我說這段話時是六二年,低指標瓜菜代,我餓得幹巴小猴似的。老吳的愛人叫李姗,是我大姑的閨女,他倆沒有孩子。老吳人差沒有朋友,他也不愛搭理人。我父
三年前病故,母
帶我們四個孩子過日子,生活很困難。我老小,老吳偏喜歡我,他愛吃辣子喝面湯,據說能治他的胃病,他喝面湯時有時就朝後院喊我的小名:“小小,來呼湯!”他不是熱河人,說話侉,把喝說成呼。甭管他說成呼還是啥,我都很快地跑過去,老吳的面湯上漂著用油炸過的蔥花,偶爾還有幾滴香油,那對我來講,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我也不能白喝老吳的面湯,喝湯的前後,就是耐著
子聽老吳講這講那,估計在外面沒人聽他說,表
李姗也煩他,他憋了一肚子話,就全說給我了。老吳抽煙喝酒,說話崩唾沫星子,還噴熏人的酒氣。我吃人家嘴短,只能忍著聽著,抽冷子抹臉上他發射過來的子彈。我雖然小,不知道什麼縱隊啥的,但我看過電影,包括董存瑞炸碉堡的電影。我聽他說踩油門,便問:“電影裏怎麼沒見你開的坦克車呀?”我以爲他是開坦克的。老吳“呼”了一口湯,腦門子上的汗滴下來,他也不擦,又吃口辣子,是用油炸的幹辣子,嚼得沙啦沙啦響,末了說:“那會兒沒坦克”我問:“那您開啥?”老吳說:“俺開汽車,十個輪的。”若幹年後,我才弄清老吳當時是
民
十三軍八十九師第二六五團炮兵連的小兵渣子。管他的司機班長腦瓜靈活,見大勢已去,帶幾個弟兄開車拽了一門山炮投了解放軍。人家老吳沒撒謊,“解放了”,就是被解放軍解放了,是我聽不懂。老吳那時讓解放軍的殺聲嚇蒙了,根本就沒來得及爬上車,他是抱著山炮炮管子投誠過來的。戰場上沒好路,炮管子還挺熱,連顛帶燙,把他卵子給弄出了毛病。後來他們總弄不出孩子,老吳讓李姗逼得沒法兒,去醫院檢查,大夫說你這睾丸像是煮熟的
蛋,根本整不出小
來了,老吳細想,便認准是那時做的毛病。現代醫學證明男的那倆球怕熱,要不然女娲造人咋讓那東西在外面吊著,就爲涼快。老吳是投誠改編爲解放軍的,還學會了開車,大軍南下到過湖南,在十萬大山裏剿匪,有一次抓住個女土匪,才二十多歲,大眼睛,挺俊的,押在車庫裏,准備第二天槍斃,輪到老吳站崗時那女的一撩
襟,露出一對鼓鼓的
子,老吳仔細看了看說:“想使美人計?可惜老子不是那種人。”那女的又
褲子,露出了嫩肚皮,老吳朝四下瞅瞅,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旁邊有沒有人,”最後那女的分開兩條白生生的大
,老吳歎了口氣,又咬咬牙說:“管他有人沒有人,老子給她來個將計就計廢物利用。”上前就把那女的給幹了。幹完了那女的哭道我不是土匪,我是被土匪強拉走的。她說了自己的身世,不像是假的。老吳撓了撓腦袋說你咋不早說呀俺都
完啦。女的說讓你占了便宜就放了我吧。老吳說放了你俺咋交待,幹脆你立功贖罪把土匪頭子藏哪交待出來吧。女的琢磨琢磨就說了幾個地方,沒有想到真抓住了土匪頭子,那女的活了命,老吳還受了嘉獎。這事是後來老吳喝多了,自己吹牛說出去的。壞了菜啦,差點軍法從事,幸虧不是強
,又是初犯,營長一句話把他從汽車連開到炊事班,行軍打仗背大鍋,不能擡頭望天,只自己低頭看路,戰友們都以爲他沒啥出息了,可老吳嘎咕,總低頭走道,他長了這麼個能耐:能分辨清地上的腳印。一次追土匪時,遇見一個五岔路口。怎麼有五岔路口?這是真的,前面是一座大山,深不可測,五條小路扇子面似的通往各個山縫子裏,追差了就啥也別想找著。偵察班在岔口愣住了,連長來了也不敢下決心,老吳(當時是小吳)過來瞅瞅,指著其中一條道說這條是,那幾條都是晃子。連長問你咋知道,這泥裏都是腳印子。老吳指著那幾條道,說別看那腳印不少,那是幾個人並排跑出來的,你看那腳印前後離得多近,誰逃命不大步跑,還跑小碎步。你再看這條道,腳印裏除了穿草鞋的,還有皮靴印子,肯定是有當官的,追吧,沒錯。連長點點頭,帶人追下去,一個不剩的全給追著了。爲這,老吳又回了汽車連。五一年老吳還跨過江,開車拉彈葯。一出發就奔了“三八”線,老吳開著車琢磨這仗打得也太順啦,美
鬼子真是紙老虎?會不會是個圈套。他又琢磨那個女“土匪”,現在也不知在哪兒,那是湘西的
子,要是娶了做媳婦,也不錯。開車最怕走神兒,何況路上全是美軍飛機炸的炮彈坑,結果,車翻溝裏去了,幸虧彈葯沒炸,老吳卻受了傷,回了後方。但那場戰役咱們吃虧了,叫美
軍隊包圍了一部分志願軍。近年有人寫了那段曆史,被俘的志願軍戰士在韓
一個島上受盡折磨,爲了去掉被烙在身上的反動標語,他們甯願把自己的皮膚燒焦。老吳跟我說他要不翻溝裏去,肯定也得被俘,也得被烙上字。我問他你會不會跟
民
特務去臺灣,老吳說那是不可能的,死也不會去。我說你意志夠堅定的,老吳說主要是想那個湘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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