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毛茸茸的酸杏兒上一小節]麼吃的,”
“我的挎包裏有點心。”
他翻開她的挂包,取出點心,在草地上解開了。他取出一塊,遞到她手上說:“這是一塊甜餡餅。”又拿起一塊,填到自己嘴裏,口齒不清地說,“這是一塊酪。”
“洋奴!”她笑著說,“把點心硬要叫……”
“外人喜歡野餐。”他說,“我們也權當正在野餐。要是再有兩瓶汽
就更妙了。”
她仰頭看看,天已經昏暗了,樹林裏籠罩下一幕幽深的昏光:“天要黑了,回吧!”
“回吧!”他說。
“回家怎麼走那邊?”她說,“那邊越走越遠了。”
“地球是圓的,從這邊走過去,再從那邊轉回來。”他說著,繼續往前走。
“你呀……”她也擡起腳來,跟他走去。
“還疼嗎?”
“還有點疼。”
“我扶著你。”
“我能走。”
他挽著她的胳膊,她沒有拒絕。誰也不知道要走到什麼地方去,她卻依戀著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他們走到一棵大樹下,龐大的樹冠下是一塊平地,沒有別的樹木。她仰起頭:“這是啥樹?”
“杏樹。”他說。
“樹上那疙疙瘩瘩的東西,是杏嗎?”
“是杏兒。”
“我們在城裏買的,全是黃的。”
“沒有成熟的杏是綠的,成熟了就變成黃的了。”
“綠杏能吃嗎?”
“能啊!”
“好吃嗎?”
“好吃極了!”
他話音未落,已經躍身跳起,抓住一根樹兒,一卷
,就翻上去站到樹杈之間了,一伸手,摘下幾顆綠杏兒來。
她伸出雙手去接,等他把杏兒扔下來。
他卻笑著,晃著手裏的綠杏兒,久久不松開攥著的拳頭。
“快呀!丟下來,我能逮住。”
“你張開嘴巴,我給你丟到口裏去。”
“你呀!真壞——”
“那……你先叫我一聲哥哥吧?”
“你……先叫我吧!”
“那……你等著吧!”他把一顆杏兒填到嘴裏,咔嚓咔嚓啃起來,聲音好響,故意撩逗她說,“啊呀!這杏兒多香啊!”
她急得在樹下團團轉,跳一跳,夠不著樹枝,她揀起一塊石頭,朝他打去。他一伸手,卻從空裏把石頭抓住了,開心地笑起來。
“你壞!”
“我壞。”
她又從地上揀起一塊石頭。
他笑著說:“甭打了,我拉你上來吧!你自己從樹上摘下一顆綠杏兒才好吃哪!”
她扔掉石頭,揚起雙手。
他一只手抓著樹枝,一只手伸下來抓住她的手,她就被提起來,真不知他有多大勁兒啊! 她被提起, 吊在空中,卻不動了,吊得她的胳膊好疼。她乞求地說:“快呀!我的胳膊要斷了!”
“叫聲哥哥!”他在樹上說。
“你——”
“叫吧——叫一聲,我就有勁拉你了。”
“哥……”
她一句未出口,自己心裏先轟然發熱了,眼花了。她在迷昏中被他拉上樹權,腳下直打晃,從來也沒有爬過樹呀!她的臉上燥熱難忍,腳下又不穩當,不由得摟住他的肩膀,用一只拳頭在他身上砸著。他也張開一只胳膊,摟著她的腰,一任她打他砸他,發狂似地喊:“啊呀!我即使從樹上栽下去摔死,也不遺憾,有人叫我哥哥了!噢喲!我要狂了……”
她坐在樹杈上,羞得想哭了:“你……欺負我!”
“我叫你……”他笑著,顫著聲,“……”
她一撲抱住他,頭枕在他的脯上,再也說不出話了。
他把一顆杏兒悄悄塞到她手裏。
幽暗的光線裏,她看看那顆杏兒,綠瑩瑩的皮兒上,似乎有一層毛茸茸的細絨。她咬了一口,酸得她不由地擠眯了眼睛,合不上嘴巴,牙齒也不敢再咬了,卻又舍不得吐掉,那酸味裏有一種無可企及的香味的誘惑。
“啊呀!真酸!”
“酸才有味兒。”
“熟了是甜的。”
“熟了倒沒綠著時有味。”他說,“成熟了的杏兒,把兒松了,風一吹就落地了,風不吹也要落掉了。成熟是勝利,也是悲哀。”
“謬論!”
“真理!”
她和他爭執起來。其實,她早佩服了他無意間說出的話,卻故意和他爭執,企圖引出他的更富于詩意的話來。
他卻早不計較自己說過的話是謬論還是真理了。是謬論,她也不會揭發批判;是真理,也不會被誰重視到寫進哲學詞典,沒有任何意義,隨口胡謅罷了。他對她說:“我提議——”
她抿著嘴等待著,他要說什麼呢?
“看著——”他指著吊在頭頂的一嘟噜綠杏兒,說,“最下邊這顆,你從那邊咬,我從這邊咬,看誰咬過誰吧!”
“壞點子真多!”她歪一下頭。
“有趣兒!你試試。”他慫恿她,“小時候,我們在山坡上割草,三四個夥伴爭著咬一顆杏兒,看誰咬得准……”
她咯咯咯笑著,和他同時站起,用嘴巴去吞咬那顆毛茸茸的綠杏兒。樹枝晃著,杏子晃著,誰也咬不著。她開心地笑起來,他也哈哈笑著。
她沒咬住綠杏兒,卻碰到了他的嘴,一刹那間,那雙強悍的胳膊摟住了她的肩膀,她也伸出了雙手……倆人跌到樹下去了。她和他全忘記了是站在樹上。
跌下去了,倆人跌落在草地上還摟在一起。
綠葉如蓋的杏樹下,綿軟軟的草地上,她和他依偎在一起,感覺到了他嘴上的綠杏兒的酸味兒……
她招工回城了。一年多時間裏,母給她介紹了七八個對象,她一律拒絕結識。母
終于打聽到她在下鄉時交下一個男朋友,經過幾次勸解,不得結果,父
終于出面了。
“我們應該尊重莉莉的自主權。”父說,“但總得讓我們知道他是誰,了解一下情況嘛!”
母憋氣地斜眼瞅著她,到底憋不住了:“說呀!他是個什麼人呢?”
“他是個農民。”她說,“你明明知道,還要問!”
“農民又怎麼樣呢?”父嚴肅地反問,“農民是我們
家的根基。我不反對你嫁給一個農民。”
母朝父
撇著嘴角。
她一愣,瞧一眼爸爸,又低下頭,看來只有母一個投反對票了,父
畢竟是領導幹部。
“爸爸自小就是農民,放羊的農民。”爸爸頗爲動情,“解放後進了城,陝北家鄉的農民來到咱家,我總是當上賓招待。我們怎能忘記農民父老!”
這是真的,姜莉多少次眼看見過父
和陝北鄉
在家裏暢飲暢談的場面呀!
“問題不在他是不是農民。”父說,“幹部,軍人,醫生,無論幹什麼的,主要要看這個人如何。你說說,你喜歡的那位青年農民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她倒慌了神兒。是啊,她和他在一個村子裏生活過三四年了,只覺得喜歡他,……
《毛茸茸的酸杏兒》全文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