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言上一小節]曆史舞臺上消失。
小說中像形一樣罩在貴族心頭的革命,在小說發表三年之後就爆發了。三年,多麼敏感的政治感覺,多麼准確的曆史把握!光是這一點,司湯達就堪稱不朽。
《紅與黑》是支響組曲的第二樂章,是下層社會的戰歌。它的旋律是個人奮鬥。它的基調是進攻。它講述的是一個下層青年要改變地位,要獲取成功而不惜一切手段,與社會抗爭的故事。
一八二八年十月,司湯達在法院公報上讀到一起謀殺案的報道:格勒諾布爾神學院的青年學生昂圖瓦納在一個律師家當家庭教師,勾引了學生的母,事情敗露後,他逃到一個貴族家,還是當家庭教師,又把這家人的女兒誘
了。一個女仆揭發了他的醜事。他被神學院開除了,絕望之下,他來到律師夫人每天必去的教堂,向她開了兩槍然後舉槍自殺。不久,司湯達又讀到一則消息:一個叫拉法格的巴黎木匠,因爲妒忌殺死了自己的情人。
司湯達受這兩個案件啓發,靈感忽至,在短短幾個月裏就寫出一部長篇的初稿。小說原名《于連》。但司湯達一直不滿意,因此書稿在案頭擱了許久。到了一八三0年的一天早晨,司湯達忽然自言自語地對表弟說:“就叫《紅與黑》吧,怎麼樣?”書名就這樣定了下來。
爲什麼取這樣一個名字,司湯達沒有明確解釋。研究者悉心揣摩,認爲主要有三重意思:一是書名高度地概括了小說所描寫的曆史時代:“紅”是法蘭西共和和帝
時期軍服的顔,象征著如火如荼的革命年代,“黑”則是教袍的顔
,象征著由教會勢力控製的王政複辟;二是書名高度地概括了主人公的雄心和結局的矛盾。“紅”表示教堂裏灑下的鮮血,“黑”則表示當教士向上爬的途徑;三是書名濃縮了主人公的悲劇。“紅”象征教堂的煌煌燭焰,預示可以由教會這條道路發達,“黑”則象征了淒修的結局。不管哪種說法,都表明一點,像于連·索雷爾那樣有天賦、受過教育的下層青年,在昨天可以通過紅軍服建功立業,改變人生,在今天只能借助黑教袍向上爬。
于連·索雷爾是一個本匠的兒子,聰明俊秀,讀了不少書,渴望改變自己的地位。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被市長德·雷納請去當孩子們的家庭教師。初到市長家時,他膽怯、自卑,看到美麗的市長夫人他感到震驚,主人家奢華的生活讓他羨慕。“這些有錢人多有福氣啊!”他帶著階級仇恨在心裏喊道。
于連漸漸對市長夫人生出了意思。但這還不是真正的愛。他只是出于一種野心,一種下層人要在這些上層人身上尋求報複的心理,來誘惑她。最初他用自己的才學和品德來吸引她的注意。接著他主動向她進攻。夜晚在花園裏,他鼓起勇氣悄悄抓住她的手。她把手縮回去,他又再次握住它。“他心裏洋溢著幸福感,並不是因爲他愛德·雷納夫人,而是因爲他的自尊心終子取得了勝利。”
然而于連·索雷爾這個最初並無愛情的舉動卻引出了一個最動人的愛情故事,德·雷納夫人這個單純善良的女子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終于把對于連的同情和憐憫發展成爲愛情。而大膽進攻的得手,也誘出了于連真正的愛情。兩個人盡管內心交織著犯罪感,還是墮入了瘋狂的愛河。
但是他們的私情被一個女仆知道了。市長的對手瓦爾諾寫的一封匿名信,差點壞了他們的好事。在緊要關頭德·雷納夫人表現了女人的大智大勇,她授意于連僞造了第二封匿名信,終于打消了她丈夫的懷疑。然而他們的關系不能再維持下去了。
于連·索雷爾離開市長家後,進了神學院學習。在當時的法,教會和貴族一起統治平民。出身寒微的人要想發達,最可靠的途徑就是加入教會。如果在四十歲上能混到主教的地位,每年就有十萬法郎收入。
一次極好的機會,于連的恩師把他推薦給大臣德·拉莫爾侯爵當秘書。在那裏,他出的才幹,謹慎的作風贏得了主人的信任。他的職務和薪金得到提升,還獲得了一枚榮譽勳章。但在那裏,他也和主人家的女兒發生了關系。
如果說于連愛上德·雷納夫人,最開始是出于自卑引出的報複心,那麼他的第二次愛情卻是出自傲骨。瑪蒂德是個高傲冷酷的女子,卻被年輕教士與衆不同的骨氣吸引,開始對他生出熱情。但是于連對她懷有戒心,生怕被地捉弄,遲遲不敢作出啊應。瑪蒂德終于忍耐不住,派人給他送信,表示無條件愛他。
“我這個鄉下窮小子,居然有侯門千金來向我表示愛情。”于連看完信這樣叫道;對于送上門來的買賣,他出于自尊也要收下來。“有了這封情書,我就和侯爵平起平坐了。”他甚至憐憫起侯爵來。第二天半夜,當他從長梯爬進瑪蒂德臥房窗口時,他的不幸也就開始了。
當高傲的侯爵從懷孕的女兒那裏得知她和于連的私情時,先是氣懵了,但爲了愛女的緣故,老于世故的他立即將于連封爲貴族,並安排他盡早結婚。只是既得利益集團怎會容許這樣一個窮小子得勢呢?由德·雷納夫人的忏悔神父起草的一封信斷送了于連的輝煌前程。于是他在星期天趕到教堂,向德·雷納夫人開了兩槍。
于連在法庭上說:“諸位先生,我很榮幸並不屬于你們那個階級。在你們看來,我不過是一個反抗卑賤命運的鄉下人而已。”
“我不請求你們寬怒……即使我的罪並不重,我看到有些人也並不肯罷休,不肯因爲我年輕而憐惜我。反倒要借我來殺一儆百,來懲罰妄圖非分的年輕人,因爲我們出生在下等人家……居然要混進有錢人引以爲榮的上流社會裏去。”
于連可以說是以愛情爲武器,向上層社會進攻的拿破侖。他射向德·雷納夫人的兩顆子彈其實是射向整個上層社會的。他在法庭上的這番演說,更是向上層社會挑戰的檄文。
對《紅與黑》這部作品,一百多年來人們褒貶不一。有人認爲它是一部深刻的《人間喜劇》;另一些人則認爲它是殘酷的醜陋的作品。巴爾紮克把它歸爲“幻滅派”作品,朱爾·雅南把于連看成一個魔鬼,把整部作品看成可怕的偏見。的確,這部描寫一個卑下能幹的主人公,描寫一種暗與血腥的美的作品,在當時是審美情趣上的一種突破、醜陋的美屬于新的詩學,于連這朵“惡之花”也爲當時的人難以理解。但司湯達的可貴之
,是揭示了這種醜陋的社會根源。在于連的故事發展過程中,一種嚴密的邏輯
把貴族、富人、教士的無價值(虛榮、謊言、保守、自私)與受過教育,富有才幹的下層青年的全面對抗,以及他摧毀
的自信對立起來,對于連來說,唯一的價值是在否定之中,是在暫時的戰術
的虛僞之中。于連玩虛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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