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九·一八”事變前夕,張學良在石家莊與蔣介石的會見,因爲聆聽了他的不抵抗主義的高論,並執行了他的力避沖突的命令,丟掉了東北,而備受人責難,那末,這次(1933年)在保定與蔣介石的會見,則使他丟官下野,而不得不離鄉背井,遠走異
,外出考察了,這他怎能想得通呢,這哪裏是什麼同舟共濟,不明明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嗎?
與蔣分手後,張學良乘專車返北平,他在回到自己的軟臥車廂後,曾伏枕大哭,痛心疾首。當時在他身邊的外籍顧問端納曾好心勸慰,讓他“做個大丈夫,要勇敢,要堅強”,但他仍覺得蒙受了很大的恥辱,心頭就象有塊鉛似的,總有一種沈重的壓抑感。返回北平後,他沈痛地說:“中日問題,蔣先生以和爲主,還不知演變到什麼地步,人們罵我不抵抗,我也不辯,但下野之後,這個罪名要背到哪天呢?”
趙四小非常同情少帥的遭遇,常在旁安慰他,並同于鳳至一起幫他
理各種公私事宜,做出
的准備工作。她還語重心長地對張學良說:“漢卿,這點挫折算不了什麼,端納先生說得對,要‘做個大丈夫,要勇敢,要堅強’!照我看,在當前形勢下,你勉強支撐華北這個危局,難
不少,你雖名爲中央軍委會北平分會代理委員長,有權指揮和調動華北所有部隊,可他們中不少人原本是馮玉祥、閻錫山的部下,過去跟你們都是冤家對頭,你想他們能心甘情願聽你指揮嗎?你指望他們積極地去支援東北軍,進行保衛熱河之戰,這現實嗎?再說,東北淪陷後,
人不知內情,對你的指責不少,你又不便將真相公之于衆,所以趁此機會到
外走走,休息一下,從長遠考慮,這也不是什麼壞事。”
“绮霞說的對,漢卿,你不必難過,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只要身好,有東北軍十幾萬將士的協力支持,收複失地,重返故鄉的願望是一定能夠實現的。”于鳳至也關切地爲丈夫排解憂愁。
被特意請到北平順承王府來話別的東北軍的一些主要將領,這時也一致表示,請他放心,他在內也好,不在
內也好,他們都一定帶好隊伍,保存好東北軍這支部隊,珍惜這抗日的基本力量,以便有朝一日,打回老家去,把鬼子趕走!
張學良看到部屬團結,抗日的決心很大,心情激動地說:“感謝諸位對學良的厚愛。大家都已知道了,我很快就要出,但我不打算在
外久留,不久就回來。在當前民族危機日益嚴重的時刻,我本不想離開部隊的,但人家催得急,甚至連出洋的手續都替我辦好了,怎能不走?不過,大家也不要誤解,這次引咎辭職,對
家對個人皆爲必要,蔣先生是爲大局著想,對本人也是仁至義盡,大家服從蔣先生,就是服從我,對不起蔣先生,就是對不起我。所以,我走以後,你們更要以大局爲重,好好地幹,要團結對敵,共赴
難。東北,我們是一定要收複的,不收複東北,我對不起東北三千萬父老兄弟
,也對不起先大帥在天之靈。現在,中央給我們河北這個地盤子,由孝候(于學忠)負責,一定要全力以赴,守住我們的防線。”
張學良離開北平的頭一天晚上,于鳳至和趙四小又陪他去中和劇院看了在北平的最後一次戲。他們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在與這座古都告別的前夕,還要再到這個劇院來看戲呢?想來定是他們又想起了兩年前的那個不平靜的夜晚,那晚他們也曾在此看戲,戲未看完即退場,那時張學良是根據蔣介石的絕對不抵抗命令下令將東北軍撤至關內的,現在正是這個荒唐的命令使他失信于民,而不得不下野出
了。也許正是由于觸景生情,感慨萬端,以求從苦悶中得到一點解
吧,所以他又在兩位女士的陪同下,來到了這個在他的人生旅程中一再出現轉折的場所,憂
憂民的張學良陷入了無限的惋惜、惆怅和悔恨之中。
但在那時,人們對張學良並不了解,特別是“九·一八”事變的內幕,人皆蒙在鼓裏,所以人們把一腔怨憤之情全傾泄在他身上了:出于義憤,批評他軟弱,是“不抵抗將軍”者有之;故意製造謠言,借題發揮,向他大潑汙
者有之;由于不知真情,對他多有責難,甚至捕風捉影,搞出一些無中生有的事情來的,亦有之。前面曾經提到的馬君武的詩《哀沈陽》,便是其中頗有影響的一個事例。
馬君武的詩,初見于何報?人的反映究竟如何?筆者未曾詳考,不過,張學良和于鳳至、趙四小
最初看到時,確是吃驚不小。當時他們是在一張《重慶日報》上看到的,氣是氣,但那反映卻也頗爲不俗:
于鳳至和趙一荻在房中說著話,忽聽張學良從六飯店回來了。于鳳至向趙一荻笑道:“瞧他准要發火的!
小,你看看,這張報紙是否也要拿給他看呢?”趙一荻接過一看,原來是一張《重慶日報》,她拿在手裏翻了翻,發現上面幾乎全都是譴責、咒罵張學良不抵抗的文章,她氣得
口起伏,憤然道:“真是豈有此理!怎麼能把不抵抗的罪名統統歸罪于漢卿呢?你看這首詩,寫得簡直狗屁不通!”
于鳳至見趙一荻氣咻咻的,把那報紙揉成了一團。于鳳至卻奪過來,在膝頭上展平,歎息道:“小,這樣的報紙給他看看也是件好事。他現在是吃了蔣某人的迷魂葯,死心塌地爲他受過!如今漢卿已成衆矢之的。如何了得?讓他看看老百姓怎樣在報上罵他‘賣
’,也好讓他認清一下蔣某人到底是人是鬼!有什麼不好?”趙一荻聽于鳳至說得有理,連忙颔首同意。
門外一陣橐橐的皮鞋響,張學良滿臉怒氣地走進門來,見于鳳至和趙一荻正在那裏瞟著他冷笑,更加發怒了,道:“大,咱們結婚十幾年,我還真想不到您會這麼冒失!”趙一荻不以爲然地說:“大
辦了什麼不對的事情?”張學良道:“你問她,就知道。你們知道魏道明和鄭毓秀到北平來幹什麼嗎?唉,可您爲什麼不通知我,就一個人到六
飯店把鄭女士從宴會上找出來,向人家募起抗日的捐來?虧您想得出。現在讓您把事情鬧大了,鄭女士和魏道明被您弄得下不來臺,兩人都不辭而別了。”趙一荻高興得拍起手來叫:“走了好!”于鳳至道:
“我名爲募捐,實際就是要攆他們回南京。漢卿,你也不想想,現在東北土淪陷,在這個
難當頭的時候,你這個東北子孫爲何陪他們這些達官貴婦跳舞取樂呢?”張學良一臉沮喪的神情,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他的心裏充滿了矛盾。他痛心疾首地說:“大
,別人罵我,我不惱。
可你我朝夕相,難道還不知我是何用心?東北丟了,我張漢卿恨不得碰死,以去恥辱!這魏道明和鄭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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