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段時間,爲緩和西安與南京的緊張關系,張學良電請東北元老莫德惠去向蔣陳述情況,進行疏通。莫答應了,但提出請張派一隨行秘書。張當時指派一名叫吳家興(現名吳一凡)的總部第二廳的上尉科員同去。那時吳只有二十多歲,是個初出茅廬的青年軍官,衆皆驚異,認爲他太年輕了。但張學良認爲“莫老這個人是一個好人,但就是軟些,遇事優柔寡斷,拿不定主意。而讓這個年輕人去,就是爲了遇事時能幫他拿些主義”①
但那時見蔣談何容易!他不僅位高權重,門禁森嚴,而且還常常四出督戰,行蹤不定。莫、吳二人爲此跑了半個多月,又在杭州等了十多天,才“終于得到蔣的通知,約莫翌日到天竺別墅相見”。關于這次見蔣的情況,吳一凡有如下記載:
在杭州受到民
市長周象賢的接待。我們住在西湖的西泠飯店,等候蔣的召見。莫德惠和我利用這些日子,飽覽西湖風景,還由杭州市政府招待到浙江省海甯縣觀覽了一次錢塘
。在等待召見期間,莫和我幾次提到:“我年老了,血壓又高,實不應承擔這次旅途勞頓的任務,惟念漢卿是先大帥的長公子,不能不挺身而出,以報先大帥的知遇之恩。”談到這裏時,莫總是眼裏閃著淚花,流露出緬懷張作霖真摯感情。
過了十余日,終于得到蔣的通知,約莫翌日到天竺相見。屆時莫一個人去了,我留在飯店候信。莫早晨去的,下午歸來,見我時面帶愁容地說:“我和蔣先生講了許多關于張如何忠于委座,以及不得已不搜查陝西省部的苦衷,並請委座予以教誨”等語,而蔣則始終不大吭聲,只是不時‘哼……哼’地颔首點頭,既未表示出憤怒之
,也毫無表示諒解之意。最後只說了一句:‘張副司令教訓教訓他們也是應該的。’看來,蔣是居心叵測呀!你回去要和漢卿說:要多加小心呀!”
隨後莫和我一同回到上海,他寫了一封信讓我帶交張學良,然後他登車返回天津,我直返西安複命。記得張看了莫的信,並聽我口頭彙報之後,面部表情很深沈,未說什麼話,就讓我回去休息了。
我執行這次任務,前後曆時月余,去時正是“西風落葉下長安”,歸來已屈朔風初勁,節序初冬了。②改善關系、緩和矛盾的努力,看起來是失敗了。可是陝西的抗日救亡運動卻如火如荼,一高過一
。“九·一八”事變五周年時,西安群衆和西北軍聯合召開紀念大會,人們憤怒聲討日寇侵占東北後的滔天罪行,公開發出“放棄先安內後攘外的政策”的呼聲,並要求張學良認清形勢,擔負起抗日重任。參加會議的群衆甚至還表示:“願以我們數十萬顆肉彈作爲抗擊日寇的武器,抗日則生,不抗日則死。”會後舉行了大規模的示威遊行,張學良曾接見群衆代表,他熱情稱贊群衆的愛
熱情,同時也表示了他一定要
“率東北軍,披甲還鄉,雪恥報仇”的決心。
可那時,蔣介石的行動卻是與此完全相反的,他在理完了“兩廣事變”之後,即把注意力轉向西北,在剿共問題上加緊了對張、楊的催逼。
10月22日,蔣介石匆匆趕赴西安,進行視察,西安的形勢頓時緊張起來。未來之前,他對于陝北前線平靜,張、楊剿共不力等情況已略有所聞,他之所以在百忙中特地奔赴陝西,其目的也正是爲要打破這個局面,督促張、楊“迷途知返”,迅速投入剿共戰爭。不過,表面上他卻不動聲,還特地邀請了張學良、楊虎城、邵力子等陪他登華山,觀名勝,說說笑笑,仿佛此番西行不是負有重大使命,而是專爲遊山逛景似的。張學良知道,這是假相,如果你認爲老蔣真是來耍的,或者對于剿共他會輕易放松,那就錯了。所以,張學良無心觀景,當他陪蔣登上華山北
,向東遙望時,一種強烈的思鄉之情,使他思緒萬千,倍感傷痛,曾作舊
詩《華山》一首,滿含對故鄉
人深切懷念的激情寫道:
偶來此地竟忘歸,
風景依稀夢慾飛,
回首故鄉心已碎,
河山無恙主人非。
然而,蔣介石的感受卻是與此大相徑庭的,他最關注的,不是民族的危機,家的興亡,仍然是他的權勢,他的名位,以及那個他始終耿耿于懷的剿共戰事。
果然,正如古人所說的,圖窮匕首現,當走馬觀花的遊覽一結束,蔣介石就立即向張、楊發布了向紅軍進攻的命令。
張學良面有難,對此很不贊成。他不願意再打內戰,而一心要走聯共抗日的道路,他不僅在此之前當面向蔣說過(那時蔣對此當然是聽不進去的),而且在前不久給蔣的一封電報中也痛切陳辭,作了誠懇的規勸。如他在電報中說:“居今日而慾救亡圖存,複興民族,良以爲除抗日外,別無他途。比來寇入益深,華北半壁河山,幾全淪陷,而多數民衆鹹感覺忍無可忍,抗日聲
,漸次彌漫于全
,中樞(有)領導民衆之責,似應利用時機,把握現實,堅民衆之信仰,而謀抗敵之實現。否則民氣不伸,騒動終恐難免。彼時中樞或反
于被動地位,其失策孰甚!良年來擁護統一,服從領袖,人縱有所不諒,我亦矢志不渝,固爲分數當然,情不自己,亦以深仇未複,隱痛日甚,愧對逝者,愧對
人。所日夜隱忍希冀者,惟在舉
一致之抗日耳。”在蔣氏此番來西安後,張學良更進一步向他說明,這還不僅是他個人的看法,而是西北廣大軍民的共同願望和要求,請他三思。不料,蔣卻大發雷霆,聲稱:“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我叫你向東,你就應該向東,我叫你去死,你就得去死。不要問爲什麼。至于士氣,關鍵在官不在兵,只要當官的身先士卒,士兵是決不會後退的;如果當官的貪生怕死,畏縮不前,士兵們也是不會認真作戰的。風吹草動,兵隨將走,這個道理我想你是懂得的,唵,唵!”
蔣介石在接見楊虎城時,因楊也提到“部隊抗日情緒高,剿共士氣低,值得憂慮”的問題,所以蔣介石也向他重申上述主張,楊虎城對委員長的高論雖不敢苟同,但也未同他爭辯。可張學良卻鬥膽進言,講了自己的不同的見解,他說:“風吹草動,兵隨將走,誠哉斯言!但這個將要是良將,並真正是愛愛民的,還必須得把路看清楚,若是不走正路走邪路,那就糟了。士兵們因爲不明真相,也可能暫時會跟他走,但他遲早是會被抛棄的。再說,你有你的理,他們也有他們的理,如他們愛說,日本侵略我們,是要把中
變成他們的殖民地,要把中
的老百姓變爲亡
奴和他們的奴隸,這,我們是決不答應的。我們要求停止內戰,一致抗日,中
人不打中
人……”
“不,不,你搞錯了,士兵決不會是這樣的!”蔣介石對任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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