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被春天遺忘的地方上一小節]實是難以忍受的。要不是後來由于于鳳至找到了她的幹姊宋美齡,由她向蔣說情,好不容易來到丈夫身邊,使張學良的情緒稍有好轉,這最初的囹圄之苦,還真不知怎樣才能度過呢!對于將軍此時此刻的心態,對于張、于這對患難夫妻的獄中重逢,以及楊虎城代表前來探望的情景,《少帥夫人》一書曾作了擲地有聲、催人淚下的描繪。作者寫道:
春雨霏霏。整個雪窦山顯得岑寂而恬靜。
“我要出去。”張學良道:“在裏邊悶死我了,我要上山散步!”劉乙光(引者按:此系監管張將軍的特務隊長)卻站著不動:“副座,外邊下著雨呢!”
“怎麼,現在我連出門的權利也沒有了?”張學良激動地大聲說道。
“不,副座,現在我要帶你去看一個人!”
“誰!”
劉乙光皮笑肉不笑:“見了面你就知道了!”張學良疑惑地穿好服,隨著劉乙光進了黑暗的走廊,劉乙光輕輕地推開一扇房門。立刻,張學良驚愕的目光盯住了裏面
頭上的一個熟悉的女人背影。她穿著紫
棉旗袍,頭發有些蓬亂,渾身顯得風塵仆仆。
“大!”張學良突然大吼一聲,沖進門來。于鳳至猛然回過頭來,一見張學良蓬頭垢面,一臉憔悴,一句話還未及出口,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一頭撲向張學良,伏在丈夫的
脯上恸哭失聲。
“大。”張學良用臂彎托住于鳳至的頭,另一只手撫摸著她那一聳一聳的肩頭,連聲歎息道:“我已經給你發了兩封信了,難道你沒收到?你既然看了我的信,爲什麼還要到這鬼地方來?你來了,我的心反而更加難受。
怎麼也沒想到,今生你我能在這裏會面!”
“漢卿。”于鳳至擡起頭來,她抹去了眼淚,克製住一腔悲憤,勸慰道:“看了你的信,我生了氣!難道我就不該來嗎?你仕途順遂之時,我可以遠離你,如今你受了難,我怎能讓你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裏受罪?”……④身穿長袍馬褂、頭戴禮帽、戴著一副琇琅眼鏡的李志剛,是楊虎城的十七路軍駐南京的代表。他奉楊將軍的指示,特來看望張學良,因劉乙光一直在旁監視,李志剛慾言又止,好半天不說話,張學良都忍耐不住了:
……張學良看出他的爲難,用手點了一下劉乙光,對李志剛說:“李先生,有話盡管說吧!我張漢卿既已到了這種地步,仍然光明磊落,我的一言一行,都不需要瞞著蔣先生!”
李志剛見張學良已經挑明了,就不再理會劉乙光的盯視和竊聽,對張學良道:“副座,這次楊將軍派我來奉化,主要是請蔣委員長同意,讓您盡早回西安去。現在西安于群龍無首的局面,楊將軍很難過。他對我說過:
即使犧牲了他自己,也很難挽回由于您不能回來而造成的危局啊!”
張學良神情黯然,道:“楊將軍身可好?”李志剛道:“楊將軍想念你!他已經兩次給委員長寫信了,這次要我到奉化來
自見見委員長,要求放你回去。委員長總算見到了,他在杭州接見了我。可是……”
張學良見李志剛面有難,問道:“委員長怎麼講?”
李志剛……道:“委員長說,本來我就不讓他張漢卿隨我來南京的。是他自己偏要來,有什麼辦法?他既來了,那可就不由他做主了!”
張學良聽罷心中難過,歎息一聲,道:“我當初堅持要送他回來,主要是爲他挽回面子。根本沒考慮個人的安危。那時,我以爲他是一定能讓我回來的。唉,看透一個人真不易啊!”
李志剛淒然淚下……他切齒痛恨道:“楊將軍讓我轉告,即使您暫時不能回去,我們也要想盡辦法。楊將軍說:他相信委員長一定會遵守西安諾言的!”
“諾言?”張學良霍地站起來,朗聲大笑,聲震屋宇,大聲說道:“李先生,您怎麼也跟我當初一樣天真?蔣介石是決不會放我出去的。因爲我一出去,就會增加他不喜歡的力量!請你轉告楊將軍:我張漢卿頂天立地,對自己所做過的任何事情,從不反悔!斡旋和營救的事情,不可再搞。抗日事大,個人安危何足挂齒?我的囵圄之災,在所難免!七尺男兒,爲了抗日,捐軀何惜?我只是日日夜夜思念東北故土啊!”
說到這裏,李志剛也不免潸然淚下。張學良忽地轉過身來,對李志剛道:“我想到了王以哲之死!我想起他和我在東北軍共事的那些往事。他也是先大帥交給我的東北軍精英,可惜可歎,他如今已經作古!”張學良淚光瑩瑩,說罷,他從袋裏取出一個布包來,鄭重地交給李志剛道:“這一切都是我張漢卿的罪過!我對不起東北軍弟兄!更對不起王以哲將軍。這是我手頭僅有的兩根金條,請你代轉給王以哲的家屬。就說這是我張學良的一點心意。請求東北軍弟兄,不要內哄,要厚葬王以哲!”
李志剛收好金條,由于劉乙光幾次打斷他們的談話,告之時間已過。張學良無可奈何,只好作罷。李志剛揮淚下山。……⑤
當然,由于于鳳至來到了雪窦山,後來這裏的氣氛有些變化,稍稍活躍一些,因爲“這對孤寂苦悶的張將軍來說,是一個意外的喜訊,也是精神上極大的安慰。”于鳳至在這裏住了將近一個月,才又返回上海住。後來趙四小
也來到了雪窦山。不過,在那時,“監視張將軍的特務組織,對于于鳳至和趙绮霞從上海來是極不放心的,惟恐他們暗中帶來槍枝子彈等。當時表面上假惺惺地派副官應漢民到甯波去接于、趙,而暗中卻又勾結甯波警察局在輪船碼頭進行詳細檢查,但一直並未發現于、趙帶有什麼‘違禁物品’。
“張將軍和趙绮霞生有一個兒子,當時六歲了。這年三月間從美來看望他的父母。這個兒子一直是寄養在美
,所以連中
話都不會說,來到雪窦山,現學中
話,講起來非常別扭,如果他要吃蛋炒飯,說成是:‘我要吃飯炒蛋。’張氏夫婦很喜歡他,留他住了一個時候,仍然把他送回美
去。記得臨別時,張、趙眼看著自己
生的兒子又要離開了,誰知道什麼時候再團聚呢?他們夫婦對視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趙绮霞忍不住流了淚,當年馳騁疆場的‘少帥’也不免動了兒女之情,眼眶都潤
了。”⑥
又過了一段時間,張學良的三弟張學思也曾前來探視。當然,這在那時並不容易,那是因爲“七七”抗戰爆發,社會輿論強烈要求釋放張學良,蔣介石爲了緩和人對他的責難,而不得不放出可以釋張的風聲。也正是在這種曆史背景下,張學思才破例得到蔣的批准上了雪窦山的。
但兄弟二人見面之後,卻無法在一起談心,他很想找機會跟大哥說會話,可周圍有人監視,除了談吃、喝、玩、樂外,不能談別的。張學良有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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