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大雙心河（第二部）上一小節]臂挾住了釣竿，彎下身子，把右手伸進流
。他用
漉漉的右手抓住了始終在扭動的鳟魚，解下它嘴裏的倒鈎，然後把它抛回河裏。
它搖晃不定地停在流中，然後掉到河底一塊石頭邊。尼克伸手到裏去摸它，胳臂一直浸到起手拐兒。鳟魚一動不動地待在流動的河中，躺在河底砂礫上的一塊石頭邊。尼克的手指一碰到它，感到它在下又滑又涼，它就溜走了，溜到了河底另一邊的
影裏。
它沒問題，尼克想。它不過是疲乏罷了。
他剛才先弄了手才去摸那鳟魚，這樣才不致抹掉那一薄層覆蓋在魚身上的黏液。如果用幹手去摸鳟魚，那攤被弄掉黏液的地方就會被一種白
真菌所感染。好多年前，尼克曾到人頭濟濟的小溪邊釣魚，前前後後都是用假蠅釣魚的人，他曾一再看到身上長滿毛茸茸的白真菌的死鳟魚，被沖到石頭邊，或者肚子朝天，浮在潭裏。尼克不喜歡跟別人在河邊一起釣魚。除非同你自己是一夥中的，他們總使人掃興。
他朝下遊涉前進，流沒過他的膝蓋，他穿過在小河上那幾根圓木上遊的五十碼淺。他沒有在釣鈎上重新安上魚餌，一邊嗐，一邊把釣鈎握在手裏。他明知道在淺裏可以釣到小鳟魚，但他不想要。一天的這個時候，淺裏根本沒有大鳟魚。
這時冷冷的河陡的深得沒上了他的大
。前面就是被圓木攔住的平坦的面。又平坦又烏黑；左面是那起草場的下緣；右面是沼地。
尼克在流中把身子向後仰，從起裏取出一只蟻蜢。他把蟻蜢穿上釣鈎，爲了求得好運，朝它唾了一口。跟著他從卷軸上拉出幾碼釣絲，把蟻蜢抛在面前湍急、烏黑的面上。蟻蜢朝圓木起去，接著釣絲的分量把這釣餌拉到了面下。尼克右手握住釣竿，從手指間放出釣絲。
釣絲給拉出了一大截。尼克猛拉了一下釣絲，釣竿動蕩起來，出現了險象，幾乎彎成了九十度，釣絲繃緊了，露出在面上，繃緊了，給沈重、危險而持續地扯緊了。如果拉力越來越大，接鈎繩就會斷裂，尼克感到這時刻快到來了，就放松了釣絲。
釣絲飛速地朝外溜，卷軸上的棘輪吱吱的響。太快了。尼克沒法控製這釣絲，它飛速地往外溜，隨著釣絲朝外滑去，卷軸的聲音越發尖利了。
卷軸的軸心露出來了，尼克緊張得心跳都快停止了，在沒上大的冰冷的裏朝後仰著身子，用左手使勁卡住了卷軸。把大拇指伸進這卷軸的外殼，真不對勁兒。
隨著他用力一揿，釣絲陡的給拉得硬邦邦的，于是在圓木的另一邊，一條大鳟魚高高地跳出來。等它一跳起來，尼克就把釣竿的末梢朝下一沈。隨著他放低末梢來減少緊張程度，他感到拉力最大的時刻來到了；繃得太緊啦。當然，那段接鈎繩斷了。當釣絲完全失去了彈
，離開了面，變得硬邦邦的時候，這種感覺是錯不了的。跟著它變得松弛了。
尼克嘴裏發幹，心情消沈，把釣絲收繞在卷軸上。他從沒見過這樣大的鳟魚，分量很沈，力氣大得拉不住，再說，它跳起來時露出的個頭多大啊。它看上去象鲑魚般寬闊。
尼克的手發著抖。他慢慢地收繞著釣絲。刺激實在太大了。他依稀感到有點惡心，好象還是坐下來的好。
接鈎繩在系釣鈎的地方斷了。尼克把它握在手裏。他想到那條鳟魚在河底某
地方，正在砂礫上穩住了身子，在天光達不到的深，那些圓木的下面，嘴裏叼著釣鈎。尼克知道這鳟魚的牙齒會咬斷釣鈎上的那段系線。釣鈎本身會嵌進它的颌部。他可以打賭，這鳟魚一定起昏了。凡是這樣大小的魚都會起昏。這是條鳟魚啊。它給牢牢地釣住啦。象石頭般牢固。它逃走以前，拉上去就象拉著一塊石頭。上帝啊，這是條大魚。上帝啊，它是我聽說過的最大的魚了。
尼克攀登到草場上，站住了，從他褲上和鞋子裏淌下來，他的鞋子格喳格喳地響。他走到圓木邊坐下來。他絕對不想急于思考眼下的感受。
他把腳趾在鞋中的裏扭動著，從
前口袋裏掏出一支煙。他點上了煙，把火柴扔在圓木下湍急的流中。火柴在急流中旋轉著，一條小鳟魚冒出面來啄它。尼克哈哈大笑。他要抽完這支煙再說。
他坐在圓木上，抽著煙，在陽光裏曬幹褲，太陽曬得他背脊很暖和，前面的河邊淺灘鑽進樹林，彎彎曲曲地進入樹林，望著這些淺灘，閃閃發亮的陽光，被沖得很光滑的大石塊，河邊的雪松和白桦樹，被陽光曬暖的圓木，光滑可坐，沒有樹起，摸上去很古老；失望的感覺慢慢兒從他心頭消失了。這種失望之感是在使他肩膀發痛的刺激襲來之後猛地出現的，現在慢慢兒消失了。眼下沒問題了。釣竿起擱在圓木上，尼克在接鈎繩上重新系上一個釣鈎，把那截羊腸抽緊，使它縮成一個硬結。
他穿上釣餌，然後撿起釣竿，走到圓木的另一端，准備跨進中，那兒並不太深。圓木的下面和另一面是一個深潭。尼克繞過沼地附近的淺灘，一直走到淺河
上。
左面，草場盡頭而樹林開始的地方，有棵給連根拔了起來的大榆樹。它是在一場暴風雨中倒下的，是朝樹林倒下的，樹根上凝結著泥土，根株之間長著草，象是河邊的一段堅實的岸。河直沖刷到這棵給拔起的樹邊。尼克從站著的地方，可以看見流在淺河上沖出的一道道深槽，就象車轍一樣。他站著的地方起滿了卵石，再過去一點的地方也起滿了卵石，還有不少起石；在河流在樹根邊拐彎的地方，河是泥灰岩的，而在深下那一道道槽之間，有綠的藻在流中搖擺。
尼克把釣竿甩到肩後，再朝前甩，釣絲就朝前一彎，把蟻蜢投在一道深槽的藻間。一條鳟魚咬住了餌，尼克把它釣住了。
尼克把釣竿遠遠地伸向被拔起的樹，在流裏起濺著朝後退，那鳟魚上下顛簸著，釣竿靈活地一次次朝下彎，他一步步地把鳟魚從藻間安全地拉到開闊的湖面上。握住了逆著流上下靈活晃動的釣竿，尼克把鳟魚往回拉。他急慌忙地拉著，不過總是有成效，這有彈的釣竿順從著這一次次的猛拉，有時候在裏彈跳著，但是始終在把魚往回拉。尼克一面猛拉，一面輕巧地朝下遊走。他把釣竿舉到頭頂上，讓鳟魚懸在抄網上面，然後擡起網來。
鳟魚沈甸甸地豎在抄網中，網眼間露出了斑駁的背部和銀的脅腹。尼克把它從釣鈎上解下來；厚實的脅腹很容易握得住，大下腭突出著，他讓這喘息著的魚滑落到從他肩上直垂到裏的長布袋中。
尼克逆著流張開布袋，它灌滿了，很沈。他把它提起來，讓底部留在裏，于是從布袋的兩邊流出來。在它的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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