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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海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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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冰車還沒有來給酒吧間送冰,流lang漢都還靠在大樓外的牆上睡大覺,這哈瓦那一大清早的景象你見過沒有?告訴你,那一回我們從碼頭上出來,穿過廣場到三藩珠咖啡館去喝杯咖啡,就見到廣場上只有一個乞兒沒在睡覺,正在供喝shui的噴嘴跟前接shui喝。不過我們到咖啡館裏一坐下,發現那三個人卻早已在那裏等我們了。

  一等我們坐定,其中一位就走了過來。

  "怎麼樣?"他說。

  "這事我辦不到,"我對他說。"不是不肯幫你們的忙。我昨兒晚上就對你們說過了,我辦不到。"

  "你自己開個價吧。"

  "不是價不價的問題。我就是辦不到。就是這麼回事兒。"

  那另外兩位也早已走了過來,三個人站在那裏,都顯得很不高興。他們人倒都是一表人物,幫不上他們這個忙,我覺得真是遺憾。

  "一千塊一個怎麼樣?"其中一位英語講得很流利的說。

  "別惹我惱火啦,"我對他說。"我不跟你們說瞎話,我真的辦不到。"

  "等以後時局變了,好日子就有你過的。"

  "這我知道。你的話我完全相信。可我就是辦不到。"

  "爲什麼?"

  "我得靠這條船謀生哪。沒了船,我也就斷了生計。"

  "有了錢再買一條好了。"

  "坐了班房還買它幹嗎?"

  他們一定以爲只要多費些口she就准能把我說動,因爲那一位還是一個勁兒說下去。

  "你可以到手三千塊,這以後的好日子就有你過的啦。你要知道,眼下這局面是長不了的。"

  "聽著,"我說。"這兒由誰當總統跟我不相幹。反正我抱定了宗旨:只要是會開口的,就別想搭我的船到美guo去。"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會說出去?"一直沒有開過口的一位說。他發了火了。

  "我說的是,只要是會開口的就不許上。"

  "你以爲我們是lenguaslargas?"①

  "沒那個意思。"

  "你可明白什麼叫lengualarga?"

  "明白。意思就是she頭很長的人。"

  "你可知道碰上這種人我們是怎麼對付的?"

  "不要對我這樣凶嘛,"我說。"是你們來找我相商的。不①原文是西班牙語。是我湊上來找你們的。"

  "別多嘴,潘喬,"原先出面說話的那位對發怒的那位說。

  "他說我們會說出去,"潘喬說。

  "聽著,"我說。"我對你們說了:只要是會開口的,就不許上我的船。酒裝在麻袋裏不會開口。柳條筐裏的酒壇子也不會開口。不會開口的東西多得很。可人就是會開口。"

  "唐山佬也會開口?"潘喬起鼓鼓地說。

  "會開口,可他們說的話我聽不懂,"我對他們說。

  "這麼說你不幹?"

  "還是昨兒晚上那句話:我辦不到。”

  "可你該不會說出去吧?"潘喬說。

  他是對一句話産生了誤解,才這麼氣鼓鼓的。還有,心裏的想頭落了空,我看也是他生氣的原因之一。因此我幹脆就沒有答理他。

  "你該不是個lengualarga吧?"他又問,還是氣鼓鼓的。

  "聽著,"我對他說。"大清老早的,不要這樣凶嘛。我相信你殺過許多人就是。可我今天連咖啡都還沒有喝上呢。"

  "這麼說你是看准我殺過人了?"

  "得了,"我說。"我才不管你呢。可你辦事就不能別生那麼大的氣嗎?"

  "我現在就是生氣,"他說。"我還要殺了你呢。"

  "唉,真是活見鬼,"我對他說。"你就少說兩句好不好。"

  "好了好了,潘喬,"那頭一位說。然後又回過頭來對我說道:"我非常抱歉。我還是希望你能送我們去。"

  "我也很抱歉。不過這事辦不到。"

  那三個人于是就准備走了,我看著他們走去。他們都是些漂亮後生,yi著講究,誰也沒戴帽子,看上去都是些很有錢的人。至少都是些開口就是錢的人吧。他們說的那種英語也是只有一些有錢的古巴人才說的。

  這裏邊有兩個看起來像是兄弟倆,另外還有一個就是潘喬了,此人個子略微高些,不過模樣兒也是一個樣。也是細挑身材,yi著講究,頭發梳得亮光光的。我看他的爲人未必會像他說話那麼粗鄙。大概就是脾氣相當急躁。

  就在他們出門向右一拐時,我看見有一輛關上了窗子的汽車穿過廣場迎著他們駛來。緊接著只聽得一聲響,一方玻璃碎了,射進來一顆子彈,打在右邊壁框裏那個樣酒櫃內的一排酒瓶上。我聽見那槍還是一個勁兒的打,啪!啪!啪!靠牆的一排酒瓶紛紛給擊得粉碎。

  我趕快去躲在左邊的賣酒櫃臺後面,從櫃臺邊上探出頭來看得很清楚。汽車早已停下,汽車旁邊有兩個家夥趴下了身子。其中一個拿著支湯姆生式沖鋒槍,另外一個拿的是一把鋸短了的自動獵槍。那個拿湯姆生式沖鋒槍的是個黑人。另一個穿一件汽車司機的白工作服。

  三個後生裏有一個攤開了手腳,面孔朝下,趴在人行道上,就在打碎的大玻璃櫥窗外邊不遠chu。另外兩個隱蔽在隔壁丘納德酒吧門前的一輛送冰車後面。丘納德酒吧的門前停著兩輛這樣的"熱帶啤酒"送冰車,拉車的馬一匹已是連著馬具倒在地下,腳還在那裏踢騰,另一匹則揚起了後蹄,在拼命掙紮。

  一個後生在送冰車後尾的角上開槍還擊,子彈都打在人行道上飛了出去。那個開沖鋒槍的黑人臉兒幾乎都摳進了路面,貼地向上給了送冰車尾部一梭子,果然撂倒了一個,那人沖著人行道摔了下去,腦袋伸出在人行道的邊兒上。他手抱著頭趴在那兒,汽車司機就拿獵槍對著他打,讓黑人趁此機會換上一盤子彈,但是槍法不准一槍未中。只見人行道上一點一點盡是大號鉛彈的印子,宛如銀shui四濺。

  那另一個後生拉著這中彈後生的tui,把他往送冰車後面拖去,我看見那黑人把臉兒又壓到了路面上,給了他們一梭子。過了會兒我看見那潘喬老兄從送冰車後面轉了出來,閃在那還沒有倒下的馬後。他一邁tui離開了馬的掩護,臉se白得像條髒被單,手裏拿著把大號魯格爾手槍,另一只手也幫著把槍穩穩把住,一下就把汽車司機打中了。他又一步步逼過去,對那黑人連打了三槍,兩槍從黑人頭上飛了過去,一槍又打低了。

  他卻把個汽車輪胎打中了,因爲我看見輪胎裏的氣噴出來,在街上揚起了一gu塵土。那黑人等他來到十英尺chu,擡起手裏的沖鋒槍一槍打中了他的肚子。那肯定是他槍膛裏的最後一顆子彈了,因爲我看見他打了這一槍就把槍扔了。那潘喬老兄費勁地一屁gu坐下來,隨即就朝前一頭栽了下去。他死死地抓著那把魯格爾不放,還想撐起身來,可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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