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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第3小節
馮骥才作品

  [續啊!上一小節]人們和整個社會生活,都高擡著昂然向上的步伐呵!

  他的mama呢?大概中guo人差不多都有那樣一個好mama:賢淑、善良、勤勞,她以孩子們的誠實、正直和幸福爲自己的幸福。她只盼著吳仲義將來也有一個象他嫂嫂那樣的好媳婦。

  吳仲義回到這樣一個家庭中來。哥哥爲他舉辦一個小小而豐盛的家庭歡迎會。大家快樂的笑聲在嫂嫂精心烹製的香噴噴的飯菜上飄蕩。全家快活地交談,自然也談到了當時社會上的鳴放。吳仲義對這些知道得很少,哥哥那張因喝些酒而愈發紅了的臉對著他,興沖沖地說:

  “吃過飯,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到了那兒,不用我說,你就全知道了。”

  當晚,哥哥領他去到那個地方。

  那兒是哥哥常去的地方,是哥哥的一個很要好的小學同學陳乃智的家。經常到那兒去的還有龔雲、泰山、何玉霞幾個人。大家都是好朋友,共同喜好文學、藝術、哲學,都愛讀書。大家在這裏組織一個“讀書會”,爲了可以定期把自己一段時間裏讀書的心得發表出來,相互啓發。這幾個青年朋友在氣質上有許多相似之chu,比如,xing格開放,血氣方剛,抒發己見時都帶著chaoshui一般湧動的激情。有時因分歧還會爭得紅了臉頰、脖子和耳朵。不過這決傷害不了彼此之間的情感與友愛。

  這當兒,哥兒倆還沒進門,就聽見門裏面一片慷慨激昂的說話聲。他倆拉開門,裏邊的聲音大得很呢:哥哥那幾個朋友除去泰山,其余都在。大家激動地討論什麼,個個漲紅了臉,眼睛閃閃發光,爭先恐後的說話聲混在一起。顯然他們是給社會上從來沒有過的滾沸的民主熱chao卷進去了。

  屋裏的人見他倆進來,都非常高興。何玉霞,一個臉蛋漂亮、活潑快樂的藝術學院的女學生,眼疾口快地叫起來:“歡迎、歡迎!大演員和曆史學家全到了!”並用她一雙雪白光潔的小手鼓起掌來,腦袋興奮地搖動著,兩條黑亮亮的短辮在雙肩上甩來甩去。陳乃智站起來擺出一個姿勢--他微微擡起略顯肥大的頭,伸出兩條稍短的胳臂,用他經常上臺朗誦詩歌的嘹亮有力的聲音,念出他新近寫出的一句詩來:

  “朋友們,爲了生活更美好,和我們一起唱吧!”

  于是,哥倆參加進來,年輕人繼續他們熾烈的討論。龔雲認爲:“官僚主義若不加製止,將會導致guo家機器生鏽,僵滯,失去效力,最後壞死。”他說得很沖動。說話時,由于腦袋震動,總有一绺頭發滑到額前來:他一邊說,一邊不斷地急躁地把這绺擋臉的頭發推上去。

  何玉霞所感興趣的是文學藝術問題。她喋喋不休、反來複去地議論,卻怎麼也不能把內心一個尚未成形的結論完完整整又非常明確地表達出來。她急得直叫。

  哥哥笑著說:

  “你不過認爲,文學藝術家要表現自己對生活的真正感受,以及自己獨立思考得出的結論。不能只做當時政策的宣傳喇叭,否則文學藝術就會給糟蹋得不倫不類。是這個意思嗎?小何。”

  何玉霞聽了,感覺好象自己在爬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卻怎麼也爬不上去,哥哥托一把,就把她輕輕舉了上去似的。她叫起來:“對,對,對,你真偉大!要不你一來,我立刻歡迎你呢?!”她在沙發上高興地往上一竄,身子在厚厚的沙發墊子上彈了兩彈。她對大家說:“我就是大吳替我說的這個意思。大家說,我這個觀點對不對?可是我們學院有不少人同我辯論,說我反對文藝爲政治服務。真可氣!現在不少文藝單位的領導,根本不懂文藝,甚至不喜歡文藝,卻瞎指揮。我們學院的一個副書記是se盲。五彩缤紛的畫在他眼裏成了黑白畫,他還天天指東指西,喜歡別人聽他的。凡是他提過意見的畫,都得按照他的意思改。這怎麼成?明天,我還要和他們辯辯去!哎,大吳,你明兒到我們學院來看看好嗎?”

  陳乃智忽說:

  “咱們可不能叫曆史學家沈默。大吳不見得比小吳高明。研究曆史的,看問題比咱們深透得多。”

  吳仲義忙舉起兩條胳膊搖了搖,腼腆地笑著,不肯開口。其實他給他們的熱情鼓動著,心裏的話象加了熱,在裏邊蹦蹦跳跳,按捺不住,眼看就要從chun縫裏躥出來一樣。哥哥在一旁說。

  “他剛剛從外邊回來,學校裏的鳴放一天也沒參加,一時還摸不清是怎麼回事呢!”

  “不!”陳乃智攔住哥哥,轉過頭又擺出一個朗誦時的姿態,神氣活現地念出幾句詩--大概也是他的新作吧,“你,guo家的主人還是奴仆?這樣羞羞答答,不敢做又不敢說?主人要拿出主人的氣度,還要盡一盡主人之責;那麼你就不應該沈默:該說的就要張開嘴說!說!”他念完最後一個字,固定了一個姿勢,一手向前伸,身ti的重心隨之前傾,好象普希金的雕像。燈光把這影子投在牆上,倒很好看。

  這番有趣的表演逗得大家大笑不止。何玉霞說:

  “陳乃智今天算出風頭了,每次上臺朗誦,觀衆反映都沒這麼熱烈過!”

  大家笑聲暫歇,剛一請吳仲義發表見解,吳仲義就迫不及待地說出自己對guoti製的看法。他認爲guo家還沒有一整套科學、嚴謹和健全的ti製;中間有許多弊病,還有不少封建se彩的東西。這樣就會滋生種種不合理、不平等的現象,形成時弊,扼殺民主。那樣,guo家的權利分到一些人手中就會成爲個人權勢,階級專政有可能變爲個人獨裁……。他記得,那天晚上,他引用了許許多多中外曆史上的實例,把他的論點證實得精確、有說服力和無可辯駁。他還隨手拈來衆多的生活現象來說明他所闡述的這個問題的重要xing和迫切xing。屋中的人--包括他的哥哥--都對這個年輕的大學生意想不到的思想的敏銳、深度和驚人之見折服了。吳仲義看著在燈光中和暗影裏,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朝他閃耀著欽慕與驚羨的光彩。聽著自己在激蕩的聲調中源源而出的成本大套、條理明晰的道理,心中真是感動極了。特別是何玉霞那美麗而專注的目光,使他還得到一種隱隱的快感。他想不到自己說得這樣好。說話有時也靠靈感;往往在激情中,沒有准備的話反而會說得出乎意料的好。這是日常深思熟慮而一時迸發出的火花。他邊說,邊興奮地想,明天到學校的爭鳴會上也要這樣演說一番,好叫更多的人聽到他的道理,也感受一下更多張臉上心悅誠服的反應…….第二天,他到了學校。學校裏象開了鍋一般熱鬧。小禮堂內有許多人在演講和辯論。走廊和cao場上貼滿了大字報,還扯了許多根大麻繩,把一些大字報象洗yi房晾曬chuang單那樣,挂了一串串。穿過時,要把這些大字報掀得嘩嘩響。這些用字和話表達出來的各種各樣的觀點,在短時間裏,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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